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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中国文化讲义
1.5.6 五、佛教自西来:普遍的看法

五、佛教自西来:普遍的看法

从汉代到唐代,有很多西域人经过这条道路到过中国,特别在唐代,历史记载中,唐代长安人很喜欢胡风,就像现在城市里流行西方人的黄头发和日本人的寿司一样。那个时候在长安、洛阳可以看到很多胡人,他们有的是高鼻深目卷发,也有的肤色很黑,在长安城西市有很多波斯人,其中很多是做珠宝生意的商人、耍杂技的艺人,他们是各种宗教的信仰者,如景教徒、祅教徒、摩尼教徒,所以带来了西方的各种文化,包括唐代流行的胡旋舞、《菩萨蛮曲》以及胡人相貌的镇墓天王,在这里面,最多的当然是佛教徒。由于在西晋以前,汉人基本上是不能出家的,所以早期佛教主要是这些外来和尚,在考察早期中国佛教最重要的资料《高僧传》里,记载最早来华的一些僧人,以及早期佛教译经的译者,确实多半是来自康居、安息、天竺、大月氏的异国人。大家知道,古代佛教徒里面,凡是姓康、安、竺、支等的,大体上就是那边的人。其中,姓支的来自大月氏,在今阿富汗、巴基斯坦交界处,姓安的来自安息,在今伊朗,姓竺的是天竺人,即今印度,姓康的是康居人,在今塔吉克斯坦、乌兹别克、阿塞拜疆一带,都是“中亚、西亚或南亚的胡人”。所以,古往今来大多数人都相信,佛教传入,也主要是经由从西边这条路径来的,这些人一定曾经经过这些地方到达敦煌,然后再进入中原。

从1930年代后期出版的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到1957年出版的荷兰人许理和的《佛教征服中国》,再到1980年代任继愈的《中国佛教史》,连同日本人写的很多中国佛教史,都接受了这种说法。而大家都熟悉的,像南北朝的法显、唐代的玄奘到印度取经的历史更从一个侧面证实了“佛教从西方来”这一说法。北京大学季羡林先生关于“浮屠”和“佛”的语言学研究,也证明早期中国关于“浮屠”的称呼和中亚古代语言有关,那么,佛教肯定是经过中亚一带传来的。

看来,这个佛教西来说没有什么疑问了。历史常常就是这样的,人们一次次地叙述,事情一次次地被强调,后来的人一次次地听到,于是,这种事情就成了确凿不疑的“定论”。就像现在电影、电视剧里的角色一次次出镜,仿佛就成了“历史人物”一样,包公黑脸、关公红脸,忠奸分明的脸谱成了想像与回忆中的历史,提起诸葛亮,就是小说《三国演义》,“借东风”、“空城计”等三国戏和现在电视剧中那种“羽扇纶巾”加上三缕长须的样子。

其实,有时候仿佛是“定论”的“历史”却是有疑问的,历史常常变成故事,故事常常变成历史。在佛教传来的问题上,就有人提出了这样一些疑问:第一,西汉、东汉之间天下大乱,中国与西域的交通在王莽时代前后曾经断绝,直到东汉永平十六年(73年)才恢复,传说中的汉明帝求法,佛教传来,大约在公元第一个世纪的50—60年代,恰好就正是隔绝的这一时期,佛教真的可以顺利地在道路断绝的时代进入中国吗?佛教为什么不可以通过其他途径传来呢?第二,《史记》、《汉书》、《后汉书》里都讲到西域,这些根据从张骞到班勇多人出使记录写成的史书中,都缺乏西域佛教的记载,而历史记载中可以看出,西域人好像并不相信佛教,倒是相信其他宗教的可能性大。当然,20世纪初,在和田也就是于阗故国一带发现过怯卢文佛经,在和田的买力克阿瓦提佛寺遗址还发现过泥塑的小佛像,民丰的尼雅遗址中也发现过棉布上的小菩萨像,大谷探险队也曾经在吐鲁番的吐峪沟发现过292年译的佛经《诸佛要集经》汉文写本。不过,这些东西的年代都很晚,大约已经是在2—3世纪了。

那么,为什么在1世纪的时候,佛教不会从海上传来,从南方传来,而一定要从西面过来呢?一个说法如果没有反驳的意见,就说明它已经成了人们的共识,或者换个说法叫“定论”,一件历史事件成了“定论”,就说明这个问题的研究已经山穷水尽,有个词叫“盖棺论定”,就是说死了进了棺材了,才可以有定论,其实,可能有时候死了也不一定可以论定。相反,如果还有言之成理甚至是持之有故的质疑,那么说明这个问题还有继续讨论的余地,这个领域还有研究的必要。学术上的问题成了“执”,就有些不好办了,佛教有个词叫“我执”,就是固执己见的意思,所以佛教认为要想进入超越境界,就要“破我执”。古代中国人常常讲的成语里,有画地为牢,有刻舟求剑,有郑人买履,都是讽刺固执和愚昧的意思。可是,尽管佛教从西域传入的路线得到相当多的文献的支持,是不言而喻的历史存在,但是这个问题远没有到画句号的地步。

近来一些学者的研究使我们注意到,早期中国与印度之间还可能存在着另外的通道,那么,随着商人贸易,佛教这种信仰可能会从各种途径,而不是一个途径向中国渗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