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居搜奇
民居是中国各地的居住建筑。我国疆域辽阔,各地民居结合了自然、气候因素与人文情怀,因地制宜地建造了不同类型的建筑,给人以超凡的审美意境。著名美学家王朝闻认为潮汕民居有很高的美学价值,值得研究。
潮汕位于我国东南沿海广东与福建的交界处,背山襟海,美丽富饶,冬无严寒,夏无酷暑,有“南国门户”、“南海明珠”之誉。这里的农村传统民居的样式很多,都冠以生动形象的名称来命名,如“四点金”、“下山虎”、“四马拖车”等。
“四点金”是潮汕独特的村居,是一种多层次、对称、平衡、结构完整的平房式宅第,似北京的四合院。其外绕以围墙,围墙之内打阳埕、凿水井,大门左右两侧有“壁肚”,一进门就是前厅,两边的房间称前房。进而是空旷的天井,两边各有一房间,一间作为厨房,称为“八尺房”;另一间作为草房,一般称为“厝手房”。天井后边为大厅,两边各有一个大房。“四点金”的构筑还有多种:只有前后四个正房,没有厝手房及八尺房,而四厅齐向天井的,称“四称会”;前后房都带八尺房和厝手房的,则变八房为十室的称为“四喷水”。如果“四点金”外围建一圈房屋,则谓之“四点金加厝包”。这种独特的建筑结构通过繁简的变革,就演变为各式不同的建筑风格。
“下山虎”房屋的建筑在潮汕农村中较为普遍。和“四点金”相比,少了两个前房,其余基本一样。“下山虎”因为门路出入不同,顺此有开正门和边门的区别。通常中间不开大门而只开两边门的称为“龙虎门”,也有既开正门又开两边门的。整座格局前低后高,因此得名。“下山虎”和“四点金”一样,保留有明代京都皇宫王府的式样,如建筑檀木都漆成红色,椽子则漆成蓝色,称为“红楹蓝桷”;建筑装饰的石雕、木雕精工细致,漆画和嵌瓷精美辉煌,飞檐画栋上绘制着各种奇花异草和珍禽异兽等吉祥物。正是因为它们的相似之处,故有“京华帝王府,潮汕百姓家”之说。

潮汕民居
“四马拖车”也称“三落二火巷一后包”,是“四点金”的复杂化。“落”在潮汕方言中是“进”的意思。第一进为凹形门厅,可以遮挡路人和客人的视线。一进与二进间,有天井及左右两道通廊。过了天井便是二进,二进有面阔二间的大厅,两边各有一间房子称为“大房”。二进和三进中间也有天井,三进的结构与二进相同,是长辈们议事的地方。三进的大厅还设置祖龛供奉祖宗灵位。后包指三进后面的一列房子。整个建筑格局就像一架由四匹马拉着的车子,故名“四马拖车”。

吊脚楼
吊脚楼,属于古代干阑式建筑的范畴。所谓干阑式建筑,是一种体量较大、下屋架空、上层铺木板用作居住用的房屋。
湘西吊脚楼是典型的吊脚楼建筑。建筑形式活泼,可临水,也可依山傍谷,或就建在田坝边。稍稍开凿修砌,选上好木料支撑起一座座或者一排排的吊楼来,旁边饰以几丛茂林修竹,省时又省工,温馨而有意境。这种楼飞檐翘角,三面环廊,悬柱铮亮,并嵌有花窗。花窗也往往用意极深,镂有“双凤朝阳”、“喜鹊恋梅”等图案,古朴而秀雅。
吊脚楼的特别之处在于“吊”和“脚”。虽然只有二三层高,但它“吊”在水面和山腰,好似悬在空中的楼阁。楼而有“脚”,是由几根支撑楼房的粗大木桩组成。建在水边的吊脚楼,伸出两只长长的前“脚”,深深地插在江水里,与搭在河岸上的另一边墙基共同支撑起一栋栋楼房;在山腰上,吊脚楼的前两只“脚”则稳稳地顶在低处,与另一边的墙基共同把楼房支撑平衡。也有一些建在平地上的吊脚楼,那是由几根长短一样的木桩把楼房从地面上支撑起来的。
吊脚楼多为木质结构,直到清代雍正年间才兴盖瓦。一般为横排四扇三间、三柱六骑或五柱六骑,中间为堂屋,供历代祖先神龛,是家族祭祀的核心。根据地形,楼分半截吊、半边吊、双手推车两翼吊、吊钥匙头、曲尺吊、临水吊、跨峡过洞吊。富足人家雕梁画栋,檐角高翘,石级盘绕,大有空中楼阁的诗画之意境。
吊脚楼的建造是土家人生活中的一件大事。第一步要备齐木料,土家人称“伐青山”,一般选椿树或紫树,椿、紫因谐音“春”、“子”而吉祥,意为春常在,子孙旺;第二步是加工大梁及柱料,称为“架大码”,在梁上还要画上八卦、太极图、荷花莲籽等图案;第三道工序叫“排扇”,即把加工好的梁柱接上榫头,排成木扇;第四步是“立屋坚柱”,主人选黄道吉日,请众乡邻帮忙,上梁前要祭梁,然后众人齐心协力将一排排木扇竖起,这时,鞭炮齐鸣,左邻右舍送礼物祝贺。立屋坚柱之后便是钉椽角、盖瓦、装板壁。富裕人家还要在屋顶上装饰向天飞檐,在廊洞下雕龙画凤,装饰阳台木栏。
吊脚楼有很多好处,高悬地面既通风干燥,又能防毒蛇、野兽,楼板下还可放杂物。吊脚楼还有鲜明的民族特色。这种建筑形式主要分布在南方,特别是长江流域地区,以及山区。因这些地域多水多雨,空气和地层湿度大,干阑式建筑底层架空,有助于防潮和通风。同时,它摆脱了古代干阑式建筑的原始性,具有较高的文化品位,被称为巴楚文化的“活化石”。苗族、土家族、侗族都有兴建吊脚楼的习俗。著名土家族诗人江承栋写道:奇山秀水妙交球,酒寨歇乡美尽收;吊脚楼上枕一夜,十年做梦也风流。
蒙古包是满族对蒙古族牧民住房的称呼,被称为“流动的民居”。包,满语是家、屋的意思。蒙古包居室用毡块、木料构成,蒙古语称“蒙古勒格尔”。历史上的蒙古人过着“随畜牧而转移,逐水草而迁徙”的游牧生活,蒙古包是适应这种生活逐步形成的建筑,称“格日”、“百盛”、“毡房”、“毡包”等,中原人叫“穹庐”。蒙古包外形看起来不大,但是包内的使用面积却很大,室内空气流通,采光条件好,冬暖夏凉,不怕风吹雨打,非常适合于经常转场放牧的牧民居住和使用,是蒙古族流动的房舍。
考古证实,蒙古先民最原始的住所为洞穴。随着狩猎业和畜牧业的发展,住宅不断改进,人们以窝棚为居,或者是三木搭架覆盖桦树皮或兽皮的尖顶窝棚,或者是用柳条、蒲草、芦苇等编成的圆顶窝棚,尔后,窝棚进一步演化便成了蒙古包。早期蒙古包分两类,一种是建于车上随车移动的,另一种直接搭在草地上。载于车上的蒙古包极富创意,大小不一,但未能流传。地上的蒙古包沿用至今。
蒙古包为木质框架,分陶脑、乌尼、哈那、乌德几部分。陶脑即天窗,拱形伞状,由3个圆形木环和4个弧形木梁构合而成。乌尼是连接陶脑和哈那的木杆,上细下粗,上插入陶脑环形木方口,下端穿有孔眼用皮绳与哈那连接。哈那是用柳条皮绳编成的菱形网眼网片,有弹性。若干哈那联结成一个圆形的墙壁,蒙古包的大小与哈那的多少有关。普通蒙古包有4、5、6个哈那,大蒙古包有8个哈那,而大型蒙古包有12个哈那。乌德即蒙古包的门,有框、门槛和门楣,门框与哈那等高,门朝南或东南。包门方而小,且连地面,寒气不易侵入。架设时将哈那拉开便成圆形的围墙,拆卸时将哈那叠合体积便缩小,又能当牛、马车的车板。蒙古包迁徙拆散,定居安装。拆装容易,搬迁简便。

蒙古包
包内陈设物品都有固定位置,正中央为炉灶(火撑)。蒙古族崇拜火,因此火成了一个家庭兴旺繁荣的象征,于是对火撑有若干禁忌,如不许往火里扔不干净的东西,不准敲打火撑子,不能用剪子碰撞火撑子,不能把锅斜放在火撑子上,不能在火灶旁砍东西,等等。其他物品摆设体现着蒙古族尚右尚西的习俗:西北侧供奉神像、佛龛、祖先;西南摆放男人们的放牧、狩猎用具;北面置床桌;东面置竖柜;东南侧置放炊具、奶具等。同样,主人、客人、家人坐卧的位置自西向东为长者、男人、女人、孩子,自北向南为客人、主人。
蒙古包后面立着一根光秃秃的木头杆子,人们十分敬重它,平常不准走近。这个木头杆子有一个优美的传说。传说汉朝苏武出使匈奴王被流放在北海边。当李陵奉命前来劝降时,被苏武痛骂且举节棒欲打吓跑了他。苏武不论是垦荒种粮还是放羊打草、行居坐卧,节棒一刻也不离身,直至节棒飘带和旄球都磨掉了,他还珍爱有加。当地牧民非常敬佩。羁留匈奴19年后,苏武被迎回国。当地人为了纪念他,便在蒙古包后边立了一根光木杆,作为苏武当年节棒的象征对其加以敬重。
蒙古包是中国北方游牧民族的典型民居,因具有制作简便、易于组装、抵御风寒等特点而沿用至今。中国其他地区的蒙古族,包括东北的鄂温克、达斡尔,西北的哈萨克、塔吉克等民族多使用类似的毡包。和蒙古包相比,这些毡包高矮不同,形状相异,名称有变,但整体构造则如出一辙,构成了流动民族居住的一大风景线。
碉房是中国西南部的青藏高原以及内蒙部分地区常见的居住建筑形式。从《后汉书》的记载来看,汉元鼎六年(公元111年)以前就存在,而碉房的名称至少可以追溯到清代乾隆年间(公元1736年)。藏胞利用丰富的石头资源,砌起2层或局部3层、4层的楼房。这些楼房大都建在背风向阳处,石墙厚80~100厘米,墙上开孔少,门窗洞也很小,外形坚实、稳固,因为其形似碉楼,一般称为“碉房”。
碉房以乱石垒砌而成,风格古朴粗犷,外墙向上收缩,依山而建者,内坡仍为垂直。一般地,底层为牧畜圈和贮藏室,层高较低;二层及以上为居住层。居住各层中,最好的房间设为佛堂,其旁是卧室和厨房。门窗小且排列不整齐,室内采光差。屋顶为平顶,草泥面用石磙压光,屋面之上可作打麦场、晾晒柴草及作户外活动之处。
碉房按其建筑形式可分为碉楼式碉房、碉塔式碉房、独立式和院式碉房。碉楼式碉房一般为2、3层,个别有4层,四周高墙封闭,有的上层为凹形平面,利于采光和户外活动,这是主要的建筑形式。碉塔式碉房是在2、3层碉房之上局部突出两三个房间,多作为佛堂之用,上覆坡屋顶,形成顶点,示为塔状。这种建筑形式过去多是百户、千户头人的住居,威严之感尤为明显。独立式碉房是一幢碉房无院落的单独存在,随地形而变化,各座房舍分散于山峦河谷之中。即使是形成了村落,独立式碉房仍然自由布置,高下错落,曲曲折折,通过小径石阶可将独立的碉房联系起来。院式碉房以碉房为主体建筑,它的前面或三面砌筑院墙,形成封闭式院落,沿院墙布置牲畜圈、杂用房及佣人住房等,故这种院式碉房多为贵族头人所住。

典型羌族碉房
碉房有就地取材、建造方便、能避走兽等特点,故能被广泛采用。在半农半牧区地带,也坐落着稀疏的碉房。这些碉房多为土木制作,外墙用土坯或板土夯墙,其高度为2层或局部3层,形式与内部布置和石砌碉房大同小异,只是外表经泥抹光之后,显得简单、洁净。
碉房采用简单的方形或曲尺形平面,很难避免立面的单调,而木质的出挑却以其轻巧与灵活和大面积厚宽沉重的石墙形成对比,既给人以稳重的感觉又使外形变化趋向于丰富。这种做法不仅着眼于功能问题,而且兼顾了艺术效果,自成格调,是我国藏南民居建筑的典型特色,也是我国少数民族建筑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
阿以旺式民居以阿以旺厅而得名,是新疆维吾尔族久负盛名的建筑形式,已有2000多年历史。阿以旺是维吾尔语,意为明亮的处所,因为信奉伊斯兰教,在建筑风格上形成了鲜明的宗教特色。
阿以旺式民居平面布局灵活。前室称阿以旺厅,又称夏室,开天窗,有起居会客等多种功能。后室称冬室,做卧室,一般不开窗。阿以旺厅是该类民居中面积最大、层高最高、装饰最好、最明亮的厅室,室内中部设2~8根柱子,柱子上部突出屋面,设高侧窗采光,柱子四周设2.5~5米宽、45厘米高的炕台,厅内整洁美观,壁面全用织物装饰,如壁毡、门帘、窗帘等,地面铺地毯;采暖不用火塘直接烤火,以免烟灰污染,而用壁炉、火墙、火坑,保持室内清洁。阿以旺厅平常为生活、起居之地,佳节喜庆时则是能歌善舞的维吾尔族人民欢聚弹唱、载歌起舞的欢乐空间。
阿以旺式民居的所有其他房间都以阿以旺厅为中心布置。为了在节日举行宗教仪式活动和接待亲友,每户居民通常都有一间上房,一般在西面,最少是两开间,使用面积约30~40平方米。考虑到人群聚散和空气流通,常设内外两重门,房中有一个通长的大火坑,火坑对面的墙壁悬挂着古兰经字画或麦加圣地图画,便于老年人做礼拜。
信仰伊斯兰教的民族喜好清洁,很重视沐浴,特别讲求水源的洁净。在没有渠水可引的地方,几乎每户都在庭院自打一口井,并严格保护水源,使其不受污染。
在建筑用材上,新疆民居的屋盖多用土坯拱券,以满足夏季隔热、冬季防寒的要求,满足了新疆属大陆性气候的昼夜温差很大的需求。阿以旺式住宅用密梁平顶。受汉族文化影响较多的回族民居,多喜用内地木构架起脊的屋顶,平面布置也采取四合院、三合院形式,和汉族的住宅没有多大差别。
在建筑装饰方面,多用虚实对比、重点点缀的手法,廊檐彩画、砖雕、木刻以及窗棂花饰,多为花草或几何图形;门窗口多为拱形;色彩则以白色和绿色为主调,表现出伊斯兰教建筑特有的风格。
从建筑的角度看,阿以旺完全是室内部分,是民居内共有的起居室;但从功能分析,它却是室外活动场地,是待客、聚会,歌舞活动的场所。阿以旺比其他户外活动场所如外廊、天井等更加适应风沙、寒冷、酷暑等气候特点,是一种根植于当地地理、气候、文化环境中的本土建筑,体现了维吾尔族人民特有的建筑气质。
对于客家人来说,最熟悉的民居是土楼。土楼建造以客家为主,从魏晋时代始便形成的这种聚族而居的大规模的堡垒式住宅,是客家人为防卫侵袭、避免战乱所形成的特有建筑,遂形成了一代建筑遗风,在福建南部永定、龙岩、南靖、平和、大埔、饶平一带广为盛行。2008年7月,福建土楼中的永定客家土楼,包括初溪土楼群、洪坑土楼群、高北土楼群、衍香楼等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初溪土楼群
一般地,土楼体量高大,高可达十二三米,三到四层结构,外墙是厚达一两米的坚实夯土墙,在各地民居中独树一帜。福建土楼最有代表性的主要有3种:圆楼、方楼与五凤楼,在此基础上产生了许多变异形式。
圆楼的代表是永定县的承启楼。该楼建于清康熙四十八年(公元1709年),历时3年完工,占地5376平方米,直径73米,外墙周长229米,外环楼4层,每层72个房间,第二环楼2层,每层40个房间,第三环楼为单层,有32个房间,中心是祖堂。三环主楼层层叠套,中心位置耸立着一座祖堂。正是因为承启楼规模宏大、历史悠久,所以就有这样的顺口溜:“高四层,楼四圈,上上下下四百间;圆中圆,圈套圈,历经沧桑三百年。”

土楼内部(局部)
方楼四面都高三到四层,内院在正对大门的中轴线上设置祖堂,供放祖先的牌位,也是举办典礼的场所。祖堂放在楼内居中的主要部位,这不仅是一种中央崇拜的仪制,对于中原移入闽南的客家人和其他移民来讲,恐怕还有不忘其本、不忘其祖的深刻含义。大多数方形土楼的外围和内院之中都有附加的建筑物,当地人称之为“厝”。这些附加的建筑与土楼结合得非常妥帖,体现了一种主次关系,成为土楼院落不可分割的一个部分,创造了丰富多彩的空间形式,以及优美的群体的建筑形象。
五凤楼在中轴线上分列三堂,下堂为门屋,地势稍低;中堂为祖堂,作为接待宾客,举行宗法典礼的场所,是全宅的中心,地势稍高;后堂为三至五层的主楼,高矗在中轴线的北端,是族内尊长的居处,为全宅最高建筑。三堂之间有廊庑连接,围合成两个院落。左右建二列屋顶为阶梯状横屋,由三层逐步递落为两层、单层,犹如三堂的两翼,是辈分较低者的住处。五凤楼的“五凤”分别指赤、黄、绿、紫、白五种不同颜色的“鸟”,同时也象征着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体现了建筑中轴与左右前后四个方向有序结合的特点。五凤楼在外观上层层叠叠,高低错落,看起来犹如一片气势恢弘的府第、宫殿,又好像欲展翅飞翔的凤凰。
圆楼、方楼与五凤楼这三种土楼中,五凤楼是最早出现的土楼形态,从建筑形式上看,它与中原传统建筑的联系最紧密,从中仍然可以看到“礼别异,卑尊有分,上下有等,谓之礼”的社会伦理观念。此后,五凤楼演变到方楼、圆楼,土楼民居的形态几乎彻底地改头换面了。圆楼与方楼除了居中的祠堂的地位较高外,由于大小一致,卧房环绕中心布局展开,建筑格局已经无法辨认尊卑秩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