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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走龙蛇:书法文化二十讲
1.4.3.2 颜真卿:儒家精神的典范

颜真卿:儒家精神的典范

要论最能代表儒家精神的书法家,莫过于唐代的颜真卿了。颜真卿那浑穆博大、雍容开阔的楷书,是法度的典范,也是情感的充实。那浑穆遒厚的点画,并不是僵死的,而是蕴含着饱满的情感力量和人格力量,浸透了深厚的儒家精神。前人喜欢将颜书喻为“盛德君子”,正此之谓也。

颜真卿(709—785),字清臣,官至太子太师,因爵封鲁郡开国公,世称“颜鲁公”。颜真卿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重视名节。在出任平原郡太守时,因守城抵御安禄山之叛,名重朝野。后来,遭受权相元载的排斥,被诬以诽谤朝廷罪而被贬。贞元元年又遭淮宁节度使李希烈囚扣陷害,遇难时77岁。

尽管颜真卿在遽遭贬谪之后,为了寻求解脱,常常寄情山水,沉湎诗文,表现出陶渊明式的归隐遁世思想,但是,从颜真卿一生来看,这是暂时的。在他的思想深处,仍然是儒家的励精图治、尽孝尽忠、恪尽职守的崇高的责任感。表现在诗文和艺术观念上,就是文章艺术以典正为要,即思想性第一,艺术性第二,要“文质彬彬,然后君子”。他在《刑部侍郎孙逖文集序》中曾说:“古之为文者,所以导达心志,发挥性灵,本乎歌咏,终乎《雅》、《颂》。帝庸作而君臣动色,王泽竭而风化不行。政之兴衰,实系于此。”这显然是继承了儒家那种文始于言志而终于载道的传统。

在颜真卿看来,文以载道,书亦载道。其实,这种观念也是颜氏家族的传统。颜氏以儒雅传家,颜真卿五世祖颜之推在《颜氏家训》中就十分重视研习法书,且功夫颇至。后代子孙也多探讨小学,留心翰墨,为立家明训,莫不克遵是守,步趋惟谨。但他们更为重视书写的适用记事功能、实用功能、载道功能,所以,《颜氏家训》中又明言“此艺不须过精”,“慎勿以书自命”。也就是说,颜之推告诫子弟不要过于沉湎在笔墨优游之中玩赏自娱,这实际上是漠视了书法的艺术功能、愉情悦性的功能。

在颜真卿传世的作品中,以楷书为多,而且书写内容大多是经世致用的文字。存世可见最早的是《多宝塔感应碑文》,文章叙述沙门建塔之事,云物感应,多夸饰之辞,书风则端庄缜密,规矩谨严,自始至终,无一懈笔。后来的《东方朔画赞》,则渐趋清雄,一一以方整之笔书之,为颜真卿中年之佳构。广德以后,颜真卿书风又渐趋圆劲浑厚,以《郭氏家庙碑》、《颜勤礼碑》为代表。及其晚年之笔,《颜氏家庙碑》则庄重笃实,《麻姑仙坛记》则秀颖超举,《元次山铭》则淳涵深厚,大抵臻于其书风极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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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勤礼碑》如“盛德君子”,浸透了深厚的儒家精神

当然,颜真卿也有抒情写性之作,但其表达的情感,也是儒家所倡扬的亲情、正义的情感,都和儒家的纲常制度紧紧相连。这些大多体现在他的行草书中。比如《祭侄季明文稿》,为祭奠侄子季明正当英年横遭杀戮而作,颜真卿惨痛疾首,哀思郁勃,援笔作文作书,故能顿挫淋漓,涂抹纵横,情感一泻千里,终成千古绝唱,被誉为“天下第二行书”。《争座位帖》,则是其为维护朝廷纲纪,秉义直谏,既斥郭英!之佞,复夺鱼朝恩之骄,其忠义骨鲠之气,粲然于字里行间,而书法则随意自如,烂漫天真,淋漓挥洒,挟风雨而行云空,被米芾评为鲁公行书第一。

总之,颜真卿的书法,尤其是楷书,稳实而端庄,便于题署书丹,书写大字,很适合官场文书的应用。颜书在宋代最受珍重,其流传之广、摹学之众,空前未有。其书风在儒学大显、理学昌明的宋代受到大力倡扬,“世俗皆学颜书”,颜书更成为后来印刷术中“宋体”的蓝本,这一点,并不是没有思想方面的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