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社会科学与人文学科

所谓人文学科是有关人类思想和文化的知识体系。人文学科源于拉丁文humanists，原意为人性、教养，特指对古希腊、古罗马文学作品的研究，后来扩大到对语言、文学、历史和哲学等所有有关人类文化产品的研究。现代人文学科包括文学、语言、历史、哲学、建筑学、音乐、美术、戏剧、舞蹈、神学等学科。不过，历史学究竟属于社会科学还是人文学科尚有争议。从研究对象来看，历史学无疑属于社会科学，但是从研究目的和研究方法来看，历史学似乎更偏向于人文学科。

人文学科是人类文明史上最古老的学科，人类最早的知识系统是人文学科。现代意义上的人文学科诞生于14—15世纪，曾经涵盖了整个社会科学。18世纪90年代，法国启蒙思想家孔多塞提出了社会科学概念。进入19世纪以后，社会科学逐步从哲学等人文学科中分离出来。社会科学以社会现象为对象，通常包括经济学、社会学、政治学、法学、教育学、心理学等学科。到了20世纪后半叶，由于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关系密切，又出现了两者相互交融和混合的情况。有的研究者将人文学科与社会科学同等看待，统称为“人文社会科学”，或者将人文学科视为社会科学的一部分，将文学、历史、哲学、艺术学、宗教学、美学、伦理学等统统划归到社会科学名下，它们与经济学、政治学、法律学、社会学等学科一起统称为社会科学。在日常生活和工作中，出于方便的目的，有时将人文学科与社会科学合一起通称为“文科”，以区别于自然科学的“理科”以及农、工、医、工程技术的“工科”。有时将哲学、人文学科和社会科学合在一起，统称为“哲学社会科学”。

（一）社会科学与人文学科的联系

人文学科与社会科学有着密切的联系，在许多方面有着较大的相同或相似之处，要明确把它们区别开来并不太容易，因为社会科学与人文学科的界限并不像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的界限那样分明和清晰。正如华勒斯坦等人在《开放的社会科学》（Open the Social Sciences）中所指出，社会科学与人文学科的边界正日益变得模糊。因此，在为社会科学定位时，既要看到人文学科与社会科学之间的密切联系，又不能厚此薄彼，将其相互割裂或对立起来。人文学科与社会科学之间的联系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

（1）在科学发展史上，人文学科与社会科学曾经是“母与子”关系。在现代科学出现后的很长时间内，社会科学孕育于人文学科之中。18世纪90年代，法国启蒙思想家孔多塞创造了“社会科学”概念。19世纪以后，社会科学各学科才陆续从哲学或人文学科中分离出来，成为独立的科学类型。而且这种分离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分离在有些方面也是有限的。同时，社会科学在与人文学科相分离以后，两者却又在许多方面发生了新的紧密联系，出现种种相互渗透和融合的现象。

（2）社会科学与人文学科在研究对象和内容上有重叠之处。社会科学研究的对象是社会，社会具有人的属性，是人的历史与实践活动的产物。社会与自然的区别就在于社会并不是一个纯客观的世界，而是人的主体性活动的结果。人是社会的主体，就此而言，社会科学与人文学科的研究对象都是人。经济关系是人的经济关系，政治体制是人的政治体制。因此，人们很容易将人文学科与社会科学等同起来，当成一种科学类型来看待。

（3）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在研究方法上有相似之处。比如，社会科学也往往存在着与人文学科相似的研究主体参与或价值渗透现象，社会科学家并不能像自然科学家那样成为价值无涉的研究者。

（二）社会科学与人文学科的区别

尽管社会科学与人文学科在许多方面很接近，但是两者之间也存在着差异。人文学科与社会科学的差异主要表现为以下四个方面。

（1）研究对象与研究目的的差异。社会科学是以社会现象为研究对象的，着重研究社会主体与社会客体的关系，试图揭示社会行动规律和社会发展规律，因此社会科学更多的是从社会结构、社会角色、社会属性、社会关系等方面来理解人和社会的本质。而人文学科侧重于研究人的观念、精神、情感和价值，即人创造的涉及人自身存在及精神寄托的文化状态，人文学科就是人关于自身生存意义和价值体验与思考的系统化、理论化。社会科学虽然也研究社会意识形态或精神文化，但只是把它当作社会结构或社会系统中的一个构成因素，研究它与其他社会因素之间的相互作用和因果关系，并不研究人类感受、人类价值和人类文化的内在结构、历史因袭，也不研究个体在人文事实中的独特感受和创造性作用，而这些问题恰恰是人文学科的研究对象。人文学科关心的是人类活动对人的生存的价值与意义，而社会科学关注的是人类活动在社会系统中的“功能”与“功效”，这就是它们的主要区别。（潘立勇，1998）

（2）研究方法的差异。社会科学旨在揭示社会规律，重视对社会现象的因果性分析和说明，具有浓厚的理性分析和经验检验的特征，它们运用统计方法、实验方法、社会调查与社会观察等方法，对社会的经济现象、政治现象、法律现象等进行实际观察与分析，在经验事实的基础上借助于数学和逻辑分析等工具、清晰而确定的概念，运用归纳、演绎等方法提出或验证社会科学理论。人文学科研究侧重于对人类自身的价值和意义的体验和思考，更多靠心性的领悟与直觉来感受人类精神与价值世界，特别需要个性化的感受、理解、思辨与表达，不追求他人的认同。狄尔泰及其追随者认为：“人文学科者应该永远对单个的或不重复的事实感兴趣。”人文学科学者必须与自然科学学者不同，他必须放弃因果说明，放弃发现确切法则的努力。他关心的不是说明，而是理解，是阐释学。”（贡布里希，1989：390-391）因此，在人文学科研究领域，更多的是使用意义、价值、理想、情感、人性、人格、善恶、美丑等概念，以合理地理解、体验人类的精神生活、宗教信仰和文化世界。

（3）学科结构的差异。关于社会科学与人文学科的划分，迄今尚无定论。不过，人们一般把经济学、社会学、政治学视为“核心社会科学”，而把哲学、文学、伦理、语言、文学、绘画、雕塑、建筑等领域视为人文学科。著名的《大不列颠百科全书》认为“社会科学”有8个学科，即经济学、社会学、政治学、人类学（社会人类学和文化人类学）、心理学（社会心理学）、地理学（社会地理和经济地理）、教育学（指学习与社会关系、学校与社会制度关系的研究领域）、历史学（介于社会科学与人文学科之间的学科）。20世纪70年代，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出版的三卷本巨著《社会及人文学科研究中的主流》，列出11种社会科学和人文研究学科：社会学、政治学、心理学、经济学、人口学、语言学、人类学、历史学、艺术及艺术科学、法学、哲学。前5种学科属于社会科学，而后6种学科属于人文学科。（中国社会科学院情报研究所等，1985）

（4）学科功能的差异。社会科学比人文学科有更大的直接应用价值与实际经济功效，能够直接产生更多的经济效益或社会财富。在这方面，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更为接近。社会科学的应用价值集中表现为各类管理应用学科的建立和发展。近年来，许多综合性大学建立和发展了工商管理、行政管理、社会管理、科学与教育管理、旅游、体育、文化和艺术管理等各种管理学院或管理专业，这是社会科学在应用教育方面发展的重要标志。人文学科旨在为人类构建一个意义的世界，守护人们的精神家园，使人类心灵有所寄托、有所归依，为人类的经济和技术行为廓清终极意义或规范价值取向，为人类的生存、发展建构一个理想的精神世界。当然，文学知识、历史知识、美学知识和伦理学知识等人文学科知识也可以为现代“文化产业”提供人文资源要素，开发出具有重要经济价值与市场价值的知识产品和文化消费品。

可见，社会科学与人文学科并不是对立和冲突的，社会科学主要关注解释和分析，而人文学科则主要关注文化与欣赏，双方各有各的功能和价值，任何一方都不能完全取代另一方。正如科学社会学家伯纳德·巴伯（1991）指出，“社会科学家与人文学科的学者，都应抛弃存在于两者之间的反唇相讥和冲突，携手合作，确定各自然而又彼此互补的利益与活动范围。双方部分地按自己的合乎逻辑的方式发展；同时也能彼此获益——社会科学可以提出对于人类行为的系统的、实在的新理解；而人文学科则可以提供有时能预见社会科学的未来进程的真知灼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