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社会科学研究的特殊性

科学研究是一个“解谜（puzzle-solving）”的过程，社会科学研究的目的是为了解答各种社会之谜。尽管社会科学研究与自然科学研究有许多相似性，比如，不同学科和研究领域会因研究时间的长短、研究范围和研究手段的不同而有不同的研究路径和方法，但是社会科学研究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科学研究。由于社会世界和社会现象的特殊性，社会科学研究表现出不同于自然科学研究的特殊性质。

（1）社会科学研究的对象是人。在研究对象上，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的区别在于：自然科学涉及对物的研究，而社会科学涉及对人的研究。社会科学所涉及的不是无生命的物，而是有目的、有情感、有意志、有心理活动、有行为博弈的活生生的人。社会科学研究者常被视为“积极参与的观察者”，因为他们参与被观察对象的经历和活动。美国学者肯尼思·D．贝利（1986）指出：“自然科学家一般并不介入他或她正在研究的现象，而社会科学家则身在研究的现象之中。”由于研究者对研究活动的参与，因此他们在考察研究对象时，就不可避免地会影响到研究对象，由此获得的调查数据并不能完全、准确地反映被研究者的真实情况。另一方面，研究对象在获知研究者的动机和看法后，有可能调整或改变了自己的意见或行为，作出了与平时不一样的反应，从而影响研究结果的真实性。有的研究对象甚至会反作用于研究者，进行行为博弈，使后者或多或少地受到前者看法和价值观的影响。例如，在问卷调查时，被调查者可能故意隐瞒或夸大自己的想法；在研究者作出预测后，被研究者有可能调整或改变自己的习惯性行为，使预测落空。所有这些都加大了社会科学研究的难度。

（2）很难严格控制社会现象。在研究方式上，社会科学不能直接搬用自然科学的研究方法。对社会现象和过程的研究通常不能在严格的实验室环境中进行。因为在人工隔离和人为操控的条件下很难对人的行为进行充分研究，在实验室里严格控制人类行为在法律或伦理道德上是无法接受的，或者因为这种实验花费巨大而受到限制或禁止。社会科学研究者会用更复杂的多变量分析和统计技术来代替实验控制。更为重要的是，自然现象具有重复性，而社会现象往往不可重复，很难让社会现象在同样的情境下再次发生。还有，人自身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发生变化，人们所经历的外部环境以及人们的思想观念会发生不同程度的变化。基于这些情况，社会科学研究往往采取与自然科学研究不同的探索方式和路径。

（3）社会科学更关注理论。在研究关注上，社会科学研究比自然科学研究更关注理论。尽管所有的科学研究都涉及理论和数据，但是一般来说，自然科学研究更注重数据，而社会科学研究更注重理论。自然科学是在受控条件下收集数据的，并把数据作为检验理论的一种方法。由于理论是有特定的条件或因素限制的，并以无生命力量之间的关系为假定条件的，因此，自然科学具有用实验数据来验证理论的实证传统。社会科学试图说明个人和群体的动机和行为，以及社会制度对它们的影响等更复杂的现象。这些现象往往不能在人为控制的条件下直接观察到或加以量化。（Leontief，1993）还需要指出的是，社会科学研究具有阶级性和价值性。自然科学关注研究程序和数据的真实性，而社会科学更关注研究结果和理论的价值性。人类社会是由不同利益诉求的社会集团组成的，研究对象、研究视角和研究结果不同程度地反映了特定社会集团的价值取向和利益诉求。因此，社会科学的研究结果或价值评价很难有统一的尺度和标准，这与自然科学家几乎不存在因科学以外的因素而发生分歧的情况形成鲜明的对照。

（4）社会研究结果的不确定性。在研究结果上，社会科学研究要比自然科学研究有更大的不确定性。许多科学结论都具有一定程度的不确定性，即这些结论是可能的，但不是绝对的。在研究社会现象基础上而形成的理论不如自然科学理论那样合理健全。由于社会科学研究者往往不能直接控制研究的整个过程，因此其研究结果总比自然科学研究结果来得不确定。这意味着社会科学作出推论的“误差范围（error limits）”要大于自然科学，其主要原因在于，很难准确地测量核心概念及其环境因素。在社会科学研究中，环境因素对人类的思想和行为有很大的影响，这在一定程度上使“重复验证”变得十分困难，而“重复验证”是提高研究结果准确性和理论健全性的关键。总之，就目前情况而言，社会科学研究的准确性要比自然科学研究来得低。

（5）预测社会现象的低精确性。在研究功效上，社会科学研究对未来预测的精确性不高。自然科学理论可以用来预测未来所要发生的事情，可靠的理论应该包含对未来的预测以及对其原因的解释。社会科学理论也可以用来预测未来，但更多的是用来解释过去所发生的事情，发挥诊断和解释的功能。在社会科学研究中，理解了过去所发生的事情包括解释事情所发生的原因。尽管对过去事物的理解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预测未来，但这种预测只是大概的或粗线条的，精确程度并不高。例如，在教育研究中，研究者发现，学生在学习数学概念时常常会出现理解性错误。研究者可以去研究这些错误发生的规律和模式，尽管可能无法准确地预测何时再会发生这样的错误，但把握这些出错的规律可以让教师更好地了解学生，以设计出有针对性的试题来弄清学生是否有这样的理解性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