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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歌.陕北
1.2.1 第一节 劳动歌伴随劳动而产生

第一节 劳动歌伴随劳动而产生

靠自己的双手活得实在,唱自己的民歌活得自在。这是陕北人一生都在追求的物质和精神生活的满足。在陕北,有劳动就有歌声,有歌声就有劳动。

一、夯歌·硪歌

夯歌·硪歌,是修渠,打坝,建房,平基等劳动打夯、打硪时唱的号子。夯,其结构分木夯和铁夯两种。木夯多用杏木制成,上部像“灯笼框图”,中间的木栓叫“中心栓”,框四周有四根把杆由四人操作。操作时右手提住把杆,左手扶夯底上下起落,一个点上固定砸三次,再挪动换点。硪属夯的另一种形式,功用同打夯,常用来砸地基或打桩。硪分为石硪和铁硪两种,硪上端有八个孔,每个孔(俗称硪角)上钉一小木桩,桩上拴麻绳,由4人、6人或8人操作。打夯、打硪号子词多为领唱者即兴创作,有时也引用某些戏曲、小调的唱词,以协调劳动动作和活跃情绪为目的。唱词内容涉及劳动生活,历史故事,天文地理等方面。有时全曲无实词,皆由劳动呼号声组成。曲调风格厚朴、热烈,节奏铿锵有力,一领众和,与劳动节奏密切配合。

仔细倾听夯歌,打夯的要领便不言自明。

用力要齐:

大家费力咱一齐来,    

众人一心咱力量大。    

大家干活咱要集中,    

歇一歇缓一缓咱再加一把劲。

夯要掌稳:

大家伙起来要照样抬,  

四面四个人四面四根绳。 

四根绳绳要撴紧,    

打夯的要掌握定。    

轻起慢放要小心:

麻雀雀,大肚肚,   

飞来飞去上树树。   

高高地起端端地放,  

小心撂在脚片子上。  

打夯要打密:

拉起石硪都加把劲,  

一硪一硪都靠定排。  

甩得高来拉起来,   

大家伙拉硪要操心。  

打夯又脏又累:

我不嫌你脏,      

我不嫌你懒,      

我双手手搂住三哥哥的怀。

二、耕地吆牛调、踩场吆牛调

对于陕北人来说,牛既是他们生产劳动中不可或缺的畜力,也是他们生活中朝夕相处的伙伴。牛可以为他们耕地、踩场,也可以为他们拉磨、拉车。陕北人总喜欢把他们对牛的那种伙伴般的感情寄托在那一首首抑扬顿挫的吆牛调中。乍一听,好像是在吆喝、在斥责;仔细倾听,你才知道,那是在对话、在交流、在诉说。

无论是耕地抑或是踩场,吆牛调一般都比较简单明了,只是根据当时劳动情景的需要,来调教牛该上、该下、该快、该慢、该走或是该回来。

噢,回来,噢,回来,

哟,回来,哟,回来,

来来来,上着,   

来来来,下着,   

来来来,回来。   

以上两首是经常在陕北的山野里能够听到的耕地吆牛调。踩场吆牛调也大同小异。

哞——,哞——  

哞上来,好好来, 

好好来,来好好。 

当然,有的耕地吆牛调和踩场吆牛调也会穿插几句简单的歌词,这些歌词要么是表现耕地和踩场的要令,要么是表达吆牛的风趣与幽默。

来了来了过来了,  

枣树坡坡上来了。  

耕牛的脖子犟牛的筋,

打烂生铁铸成钟。  

枣树弯弯下来了,  

你我天天把地耕。  

        (《耕地吆牛调》)

三个碌碌满场转,  

三四九转麦粒齐脱出。

大脚婆婆踩场来,  

小脚婆婆送饭来。  

         (《踩场吆牛调》)

三、锄草、铡草谣

陕北有句俗语:锄头底下三分水,多锄多涝土地肥;寸草铡三刀,没料也上膘。从农季的时令上说,春耕、夏耘、秋收、冬藏。耘,即为锄,也就是在田里锄草。锄草是一种细心活,如稍不小心,要么就漏掉了杂草,要么就锄掉了庄稼苗。这就决定了人们在锄草的时候是不能分心的,既然不能分心,也就不宜唱歌。这就难怪,陕北民歌中有那么多的打夯、扳船号子,而锄地号子却寥寥无几。即使有,也是近乎谚语式的短章:

深耕勤锄草,   

锄草要惜苗。   

锄头底下三分水, 

苗苗儿长得齐层层。

如果说锄草是夏耘,那么铡草则属于冬藏了。到了冬天,山里的草枯了,牲口进圈了,庄户人就为牲口储藏足够的干草。于是,铡草喂牲口就成了农人冬天的一项主要劳动。《铡草谣》也就随之而产生。

大牛小牛进了圈,家里没草给牛添。  

苜蓿、青草没割下,麦秆、黄草没铡下。

爸爸抱上铡草墩,我扛梯子出大门。  

梯子搭在草垛上,上垛抽草两手忙。  

抽下麦草一大堆,手翻杈挑太阳晒。  

麦草湿了不好铡,麦草干了不好抓。  

爸爸入草我来铡,高抬猛压最得法。  

抬得低了不好铡,抬得高了刀难下。  

铡草没法全凭入,看你会入不会入。  

入得不多也不少,才能铡成瓜子草。  

牛若吃了瓜子草,肯吃肯咽肯上膘。  

牛若吃了寸寸草,快剥皮子快倒灶。  

先人留下铡草诀,千万别忘铡草歌。  

人不亏牛牛不懒,人勤牛快好耕田。  

四、船夫曲

船夫曲是黄河船工在航运、摆渡中所唱的号子。黄河源于青海,流经甘肃、宁夏、内蒙古三省(区),至陕北府谷县入陕、晋边境,沿府谷、神木、佳县、吴堡、绥德、清涧、延川、宜川等县东侧奔流而下。黄河沿岸的船工往返于晋、陕两岸,靠摆渡和短途贩运为生。船夫曲多即兴编唱以统一劳动动作,或随口唱些历史故事以活跃情绪。曲调简洁明快,一领众和,豪放有力。

你晓得天下黄河几十几道湾哎,  

几十几道湾上几十几条船哎,   

几十几条船上几十几根杆哎,   

几十几个那艄公来把船来扳?   

我晓得天下黄河九十九道湾哎,  

九十九道湾上九十九条船哎,   

九十九条船上九十九根杆哎,   

九十九个艄公来把船来扳。    

           (《黄河船夫曲》)

歌曲中流露出的是一种自信,一种自豪,一种放任自流,一种痛快淋漓。完全是一个黄河主人公的形象。

在这首歌里,黄河、黄土地、黄河谣融为一体;天籁、地籁、人籁交相感应。从而达到了一种天人合一的艺术境界。真可谓是“此曲只应黄河有,他处能得几回闻?”。

陕北民歌中所表现出来的船夫形象应该是:坚决、果敢,团结一致而又富有冒险和搏斗的精神。正如一首《抽船号子》所唱的那样:

大家齐心又合力,       

能把黄河变成金,       

大家齐心又合力,       

能把船子拉上岸。       

我们船工呀么呼嗨,      

钢筋铁骨呀么呼嗨。      

不怕浪涛和险滩,       

永远向前呀么呼嗨。      

当然,把船夫的生活描写得过于浪漫、过于豪迈,那也是不现实的。船夫的生活更多的是艰苦、辛酸和时时伴随着他们难以避免的生命危险。

黄河水,波浪翻,自幼学会了扳水船。  

我老汉今年八十三,黄河扳船六十年。  

天下的黄河十八道湾,扳船的苦处对谁言。

春天冰碴没化完,光着尻子来拉船。   

顺风好撑船,遇到顶风无法言。     

拉船的最怕船搁浅,十天半月受熬煎。  

木船黄河行,船家一把汗。       

驶到旋涡中,胆战又心寒。       

人说船家胆子大,养家糊口没办法。   

不是我船家胆子大,穷汉不驶船没办法。 

千里黄河浪滔滔,一浪更比一浪高。   

站在船头命交天,船家的苦处对谁言。  

拉船苦,拉船苦,壮汉子拉成个病团团。 

顶风冒雪谁人问,拉船的难过实可怜。  

             (《扳船歌》)

五、绞煤号子

绞煤号子是矿工扳动辘轳绞煤时唱的号子。陕北矿藏丰富,特别是榆林市北部,煤矿煤窑几乎遍及各县。20世纪60年代以前,这些地区多采用竖井式人工采煤方式,井下采出的煤装入车后,用辘轳绞出矿井。辘轳为木制,长约2.5米,直径约2.9米,辘轳把呈S形。一般由8人把持绞煤,左右把各4人。由于绞煤非常吃力,为了协调动作,鼓足力量,由一人领唱,众人吆号。由于持左把的4人同持右把的4人各自协调力量交替绞煤,故绞煤号子具有此起彼伏,轮唱的效果。

绞煤号子多为绞煤时的呼应声,只有“上来了”等简单的实词。

哎哎,上来哟哟哎嗨哟,

哎哎,上来哟哟哎嗨哟。

旧时,矿工的生活是十分悲苦的,“要吃煤窑饭,拿那命来换。”在矿井里,“瓦斯薰来臭水泡,要命一着是塌窑。”井下安全通风设备极差,矿井又低又矮,矿工用镐头刨煤,用背篓背煤,矿井里有时直不起腰来,只能爬着走。正是:“四块石头夹着一块肉,不死也够受。”矿工劳动是“脑袋掖在裤带上”,生命毫无保障。有首《矿工谣》对矿工的劳动情况作了细致的描写:

镐头尖来镐头圆,

手持镐把泪涟涟。

镐头问我哭的啥,

黄连苦味在心间。

四壁乌黑难吐气,

满嘴泥浆血未干。

左爬右跪煤上滚,

血汗齐流在胸前。

背筐拉斗千斤重,

一步一步向阴间。

这就是旧时矿工的命运:“吃的是阳间饭,干的是阴间活。今天还活着,明天不敢说。”

六、叫卖调

叫卖调属于陕北民歌中“一般小调”中的一种,它是那些小商贩们走街串巷、走村过户叫卖时所唱的歌,内容多与其所卖的货物有关。如《卖针》《卖线》《卖花》《卖菜》《卖杂货》《卖扁食》……叫卖小调中衬词衬句的运用是多种多样的:有以虚词插入句间或句尾作为衬垫和填充的,有以虚词或实词作情感的渲染以深化内容、丰富形象的,有用“哎嗨哟”“孩的娘儿哟”作结的,也有用“二郎妹子哟”“梅花开”“太平年”或者以哥哥、妹妹、亲亲等称谓作衬词用的。

叫卖调的内容虽然千变万化,但万变不离其宗,歌词始终离不开一个“卖”字。当然,叫卖调唱得最多是卖的什么货,货有什么好。人们把这样的歌统称为《表货歌》:

二姑娘出绣房抬头观看,    

我看见货郎在面前。      

你把你的货儿明一明,     

明一明货儿奴家好买。     

秦岭的乌纱大手帕,      

五色的绒线高桥针。      

对对荷花架上有,       

对对花儿爱煞人。       

大格朵朵花小格朵朵花,    

卜铃铃卜来来葡萄花。     

黄瓜花上架架,腊梅花火辣辣, 

水灵灵的马兰花。       

牵牛花喇叭花,桃花杏花拍镲镲,

还有一朵千层层牡丹花。    

大姑娘头上戴,小媳妇鬓上插, 

哎格哟哟娘的心花花。     

旧时,货郎卖货大都是挑担步行卖货,个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一根扁担软溜溜软溜溜,    

担上个扁担下荆州。      

挣下个银钱娶新娘,      

挣不下个银钱受恓惶。     

             (《下荆州》)

七、作坊歌

作坊歌就是手工制作或者是酿制时,作坊工人演唱的歌。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决定了旧时陕北的各地都分布着这样或那样大大小小的土作坊,以满足当地人日常生活的需要。这些作坊如:磨坊、碾坊、豆腐坊、油坊、醋坊、铁匠坊、木匠坊、皮匠坊等。遗憾的是,从已收集到的资料来看,陕北民歌对诸如此类的作坊生活的反映并不是很充分,其中表现较多的当然是与人们日常生活关系较密切的豆腐坊、磨坊和碾坊了。

开言我把老婆子叫,老婆子,

豆腐咋拐不下,该怎么?  

开言我把老婆子叫,老婆子,

你给咱揉来,我点它。   

开言我把老头子叫,老头子,

你给咱到街上,去卖它。  

开言我把老头子叫,老头子,

卖的那钱儿,都攒下。   

开言我把老头子叫,老头子,

你给咱到街上,买犁耙。  

             (《拐豆腐》)

这首歌以夫妻对唱的形式描述了做豆腐的过程,及陕北人勤劳、节俭的生活习性。

金鸡叫了头一餐,     

我给我的哥哥推炒面。   

白天推磨心胆寒,     

到夜晚上把磨拴。     

三转五转推不下个面,   

十转头上搅一圈。     

粗箩箩来细箩掸,     

害怕我男人说不然。    

三升炒面二百钱,     

钱儿用完吃炒面。     

            (《推炒面》)

麦子、豌豆等粮食炒熟后再磨成面,即为炒面。炒面食用方便,又便于携带,过去,陕北人出门时多以此为干粮:“不吃米来不吃面,单用你的清水来溜炒面。”《推炒面》这首歌既反映了推炒面的辛劳,也从一个侧面表现了旧时陕北人生活的艰难。

太阳出来照西山,     

你妈妈要吃软糕面。    

二人才把米来淘,     

将软黄米倒在盆子里。   

手拿上铜瓢舀凉水,    

那凉水舀上七八瓢。    

手拿笊篱捞黄米,     

将黄米捞在笸箩里。    

哥哥头前把路引,     

小妹妹后面紧相跟。    

哥哥头前把糕碾,     

小妹妹才把米来箩。    

妹妹才把火来烧,     

哥哥才把水来舀。     

妹妹才把糕面撒,     

哥哥才把调和拎。     

妹妹才把糕来捏,     

哥哥才把糕来煎。     

(《碾糕面》)

糕,谐音“高”,有“芝麻开花节节高”之意,所以,糕在陕北人的日常生活中有着特殊的民俗意义,逢年过节或生日婚宴之时,陕北人多有吃糕的习惯。《碾糕面》反映的正是陕北人碾糕面的具体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