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　第一代代表人物凡勃伦及其经济思想

19.2.1　凡勃伦的生平

托斯丹·邦德·凡勃伦(Thorstein B Veblen，1857—1929)是美国制度学派的创始者。他出生在威斯康星州，一生学术生涯坎坷。早年曾追随克拉克研习经济学，但凡勃伦并不拘泥于此，他还对哲学、心理学、生物学等领域均有研究。1892—1906年出任芝加哥大学经济学教授，后因敌对势力排挤而被迫辞职。1918年步入仕途后，凡勃伦创立了制度学派的经济学或称制度主义，1924年，他拒绝了美国经济学会会长一职，1929年定居加利福尼亚州直至终老。

凡勃伦著有:《有闲阶级论》《营利企业论》《德帝国与产业革命》《近代不在所有制与营利企业》。

19.2.2　凡勃伦的经济思想

19.2.2.1　制度的产生及其演变规律

凡勃伦认为，经济学的研究对象应该是实现人们生活的各种经济制度，因而主张从经济制度的角度出发来分析和建立整个经济学体系。他首先批判了传统经济学的“苦乐主义”心理学的哲学观，认为这种思想只是将人看做是“快乐和痛苦的计算者，俯仰浮沉于刺激力推动之下”⁽¹⁾，这种见解的弊病在于将人看做是追求快乐和避免痛苦的被动者，这与现实不符。在此基础上，凡勃伦提出了自己的“职能主义”心理学理论，并以此来解释整个经济活动。该理论认为，个人和社会的行动都是依靠本能所产生的行为，并由本能所支配而形成各种思想和习惯，进而形成制度。这就阐明了制度和经济制度的来源过程和心理学分析基础。凡勃伦进一步指出，能够产生制度的这种本能可以被划分为三类:一是父母的天性;二是工作的本能;三是随便的好奇心。这样，凡勃伦就把对经济制度的分析最终归为心理分析，在对心理进行分析时，又将人种学、文史学、生物学、自然、地理、历史、宗教等因素结合起来研究。

在心理分析的基础上，凡勃伦给出了制度的定义:制度就是广泛存在的社会习惯。他说:“制度必须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因为就其性状而言，它就是对这类环境引起的刺激发生反应时的一种习惯方式，而这些制度的发展也就是社会的发展。制度实质上就是个人或者社会对有关的某些关系或某些作用的一般思想习惯，而生活方式所构成的是，在某一时期或社会发展的某一阶段通行的制度的综合，因此从心理学的方面来说，可以概括地把它说成是一种流行的精神态度或一种流行的生活理论。如果就其一般特征来说，这种精神态度或生活理论说到底可以归纳为性格上的一种流行的类型。”⁽²⁾凡勃伦还提出了一系列的经济制度，诸如私有财产、价格、市场、货币、竞争、企业等都是社会上广泛存在的制度形式。

凡勃伦借用了达尔文的进化论来说明制度的演变和发展过程。在他看来，社会习惯的形成经历了长期的漫长过程，是逐渐形成的，制度本身也是一个历史的进化过程。他提出了“历史起源法”，认为一切制度都是从它的远古时代的“历史胚胎”中发展而来，并不断演变成各种形态。凡勃伦强调制度的演变过程是一个进化的过程，制度的发展趋势有着自身独特的规律可循，这就不同于传统经济学中的“正常状态”和“非正常状态”论。在凡勃伦看来，“过程”和“正常”是一组相互对立的概念，“过程”否认了“正常”存在的可能性。传统经济学通常会为了追求一种自然的绝对规律而假定一个“正常”状态，这就与制度的进化过程相冲突，因此并不能说明社会经济的发展历程和制度的演变过程。对经济现象的研究应致力于探究各种制度的演进及其发展趋势，而并非寻求一种不变的自然规律。

从凡勃伦的制度论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制度源于人们利用自然环境以满足自身需求的本能和天性，这种本能和天性是不变的，因而制度也不能发生根本的改变，而只会随着外界环境的变化而出现演变。制度的演进过程就是人类思想习惯的自然淘汰过程，或人们应付外界环境的心理变化过程。这样，凡勃伦就将生物界的生存竞争、优胜劣汰思想应用于对制度的分析，确属其理论创新之处。凡勃伦还认为制度的演变没有突变，只有渐变，并且是一个永不结束的过程，除了中短期演变的趋向和未来形态可预期外，长期中是无法预测的。

19.2.2.2　对资本主义的批评和改良

凡勃伦提出了资本主义社会的两种制度——生产技术制度和私有财产制度，并分析指出，前者是出自人类工作的本能，后者则出自人类的虚荣本能，二者都是广泛存在的一种社会习惯。这两种制度在社会上具体表现为“机器利用”和“企业经营”。一方面，经济发展的现阶段是处于“机器利用”时代。机器使工业成为高度复杂的完整的有机体，可以由此引导出一切与工业革命有关的制度的变革，其目的在于运用先进的生产技术进行无限制的产品生产;另一方面，从财产所有权方面来看，现代经济中的私有财产又主要表现为资本主义的私人所有权。“企业经营”的目的在于对投资和商品的生产流通进行组织和控制并在价格制度的体系下获得最大利润。

凡勃伦认为，“机器利用”和“企业经营”两者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并指出资本主义一切弊病的根源在于“机器利用”和“企业经营”的矛盾对立。这组矛盾是资本主义制度最为基本的矛盾。他在对商品市场的历史分析中指出，手工业时期，市场的扩大与商品生产的增加、利润的扩大是一致的，二者之间不会有矛盾存在。但是到了机器工业时代，机器的广泛利用极大地提高了生产效率，这使得市场不能随着生产的增加而同比例扩大，市场上供过于求的情况经常存在。因此，在自由竞争的制度下，对有限市场的争夺必然会使各个企业陷入激烈的竞争漩涡中。这就进一步加剧了生产和利润的矛盾，于是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就会出现。

凡勃伦还认为，在这组矛盾中，“企业经营”应该处于主导地位。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特征就是“企业经营”统治着“机器利用”。垄断组织的出现就是为了限产而达到置工业生产于其控制之下，以维持一个高价格水平获取利润的目的。凡勃伦因此也将资本主义社会划分为两个阶级:一是从事物质生产的，其中主要是由工程师、发明家、科学家组成的技术管理人员阶级;二是从事商务活动的董事、经理、商业推销员等组成的企业家阶级。前者进行了“机器利用”活动，管理生产过程，后者则依靠所有权占有企业进行“企业经营”，追逐利润。凡勃伦还认为，技术专家要有自由调配设备、人力的权力，排除一切非技术因素的干扰，但在现实中却不断受到企业家的干扰和支配，生产的正常活动不断受到影响，并形成资本主义社会的种种矛盾和弊端。凡勃伦进一步分析得出，这两大阶级的思想习惯、生活习惯和道德观念都有着天壤之别，技术管理人员受机器生产的训练，探究因果联系，不相信天赋人权，不承认私有财产制度，组织工会要求变革现状，从而趋向于社会主义，而企业家则以追逐利润为目的，唯利是图，因循守旧，维护财产私有权，形成保守党，反对改革，倾向个人主义。由于观点、信念的截然不同，从而造成两大阶级阵营的根本对立和冲突。

在对资本主义矛盾进行了分析后，凡勃伦提出了解决问题的基本方案。他认为，既然“机器利用”和“企业经营”都是在进化中产生的，因而二者的矛盾也须在进化中解决。在两者的斗争中，凡勃伦还认为，技术管理人员会最终取得胜利。这是因为“企业经营”以“机器利用”为基础，而前者对后者的统治不断地破坏了自己的基础，所以在这组矛盾中，双方的地位会逐渐地发生改变，“企业经营”也不能永远支配着“机器利用”。由此，随着社会进化和工业生产的发展，技术管理人员的社会地位和作用会大大提高，企业家的统治权则会日益受限甚至被取消。这是因为在进入发达的资本主义后，他们日益成为“有闲阶级”和“不在所有者”。而现实的工业体系对技术的需要愈来愈大，技术人员的重要性日益增强。在凡勃伦看来，技术管理人员掌权后，追求商业利益的“企业经营”将会被抛弃，这样，“机器利用”和“企业经营”的矛盾也就随之消除。凡勃伦还提出了一个改革方案的具体实施办法:建立一个由工程师、科学家和技术专家组织起来的“技术人员委员会”，由他们掌握社会经济的控制权以代替“企业经营”。但在当时的美国看来，改革的时机并不成熟，这种方案的实施还是一个很遥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