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否定之否定规律

否定之否定规律是唯物辩证法的又一基本规律，它揭示了事物发展的方向和道路。

(一)辩证的否定

1.肯定和否定

任何事物的内部都包含着肯定方面和否定方面。肯定方面是事物中保持其存在的方面，否定方面是事物中促使其灭亡的方面。肯定和否定是对立统一的关系，它构成了一切事物运动的内部矛盾，代表着事物发展变化的两种基本力量。肯定和否定是对立的。肯定使事物保持着自己质的稳定性，维持着自己的存在，而否定却使事物具有不稳定性，使事物发生着变化，最终走向灭亡。从发展的眼光来看，否定方面促使了旧事物的灭亡和新事物的产生，是事物发展中的积极方面。但在事物处于上升的阶段中，肯定方面又具有积极的意义。只有否定，事物才能发展。同时，也只有肯定，事物才能存在。肯定和否定又是统一的。肯定和否定不仅相互依存，而且相互包含，肯定之中有否定，否定之中有肯定。在一定意义上，肯定就是否定，否定就是肯定。比如，法律是对公民自由权利的一种限制和否定，任何人都不允许超出法律允许的范围进行活动，但同时又是对公民自由权的肯定，亦即承认和保护了在法律范围内的自由权利。

任何事物都是肯定和否定的辩证统一，肯定和否定既是事物内部的两个方面，同时又是事物发展过程中的两个阶段。肯定方面和否定方面，作为事物存在和发展过程中的两种基本力量，其地位并不是平等的，而是相互转化的。当肯定方面居于主导地位时，事物处于肯定阶段。处于肯定阶段的否定方面，其力量虽然弱小，但它会随着条件的变化和斗争的发展而不断壮大。当否定方面战胜了肯定方面而居于主导地位时，事物就发生了质变，旧事物转化为新事物。从发展过程来看，就是从肯定阶段发展到否定阶段。因此，否定就是事物的转化、事物的质变、事物的飞跃，是旧事物的灭亡和新事物的产生。

2.辩证的否定观

辩证否定是事物的自我否定。事物的自我否定，是事物内部矛盾运动的结果。由于事物自身矛盾的作用，事物自身否定了自己，从而实现了事物的自我运动和自我发展。在形而上学看来，事物自身绝对不可能转化为其他事物，否定不是事物的自我否定，否定是外部力量作用于事物的结果，是对事物发展过程的破坏和打断。形而上学的否定显然是错误的否定观。

辩证否定是事物发展环节和联系环节的统一。否定有两大基本特征，即发展环节和联系环节。所谓发展环节，是指没有否定就不会有发展，正是因为否定方面的作用，事物突破了原来的界限，转化为新事物。旧事物灭亡了，新事物产生了，这就是发展。发展是通过否定来实现的，否定是事物发展过程中的决定性环节。所谓联系环节，是指任何新事物对旧事物的否定，并不是把旧事物简单地抛弃，而是在抛弃了旧事物消极因素的同时，保留了旧事物中对新事物发展有利的积极因素，使之成为新事物的有机成份。否定在新旧事物之间形成了质的区别，体现了发展过程的间断性，同时又使新事物和旧事物联系起来，体现了发展过程的连续性。发展就是间断性和连续性的辩证统一。

辩证否定是“扬弃”，即既克服又保留。如果说发展环节和联系环节的统一，主要揭示了否定的结构要素;那么，“扬弃”则主要揭示了否定的内在本质，它是发展环节和联系环节的高度浓缩和范畴凝结。既克服又保留，是对“扬弃”范畴的逻辑展示，它揭示了辩证否定是一个既克服、抛弃，又继承、发扬的过程。克服的是旧事物中不合理的、过时的因素，保留的是旧事物中合理的、与时俱进的成份。也就是说，辩证否定不是全盘抛弃、一笔勾销，而是包含了肯定的否定，是肯定与否定的动态统一。形而上学否定观割裂了否定与肯定的辩证关系，否认肯定与否定的对立统一，把肯定和否定绝对对立起来，要么全盘肯定，要么全盘否定。用这种形而上学否定观去指导实践，只能带来损失。

辩证否定观对于我们正确对待传统文化和人类文明，都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在发展先进文化的今天，我们必须坚持辩证的否定观，对于我国的传统文化，要具体分析，分清其精华和糟粕，古为今用，有批判地继承;对于外国的民族文明，开展对话，分清其先进与落后，洋为中用，有选择地吸收。文化是人类活动的历史表征，是人类活动过程与结果的统一。人类活动的结果有积极与消极之分，而人类文明则是人类活动积极成果的总和。发展我国的先进文化，就意味着建设我国的民族文明。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必须反对两种错误的倾向:一种是盲目排外，惟我独尊的历史复古主义态度;另一种是对待外来文化，采取崇洋媚外，全盘西化的历史虚无主义。无论是哪一种情形，都是形而上学绝对肯定和绝对否定的表现，其理论上是错误的，实践上是有害的。我们要在吸收中重构，在继承中创新，在融合中发展，以辩证否定观作为我们发展先进文化的精神动力。

(二)否定之否定

事物的发展是通过否定来实现的。然而，任何一次否定都不能够成为发展的全部内容。发展是一个过程，这个过程跨越了两次否定，展示为三个环节，这就是发展的周期性。“三个环节、两次否定”，构成一个周期，亦即“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形成一个周期。

1.否定之否定是事物的自我发展、自我完善

事物由肯定阶段发展到否定阶段，旧事物向新事物转化，但在新事物中又包含着新的肯定因素和新的否定因素，原先在旧事物中的否定因素已经转化为新事物中的肯定因素，当新的否定因素战胜肯定因素取得支配地位时，就使事物又一次发生质变，由否定阶段发展到新的肯定阶段，即否定之否定阶段。事物的发展过程，就是由肯定到否定，再到否定之否定的周期性演进过程。事物的自我运动过程，是由事物内部矛盾的两次解决、事物根本性质的两次质变、事物运动阶段的两次否定而完成，矛盾的一次解决、性质的一次质变、阶段的一次否定，都不足以呈现特定事物自我运动的完整过程。事物经过一次否定，尽管保存了被否定的事物中的积极因素，矛盾得到了初步解决，但事物发展的否定阶段与肯定阶段所形成的对立的双方，都包含着一定的局限性。只有通过再次否定，才能克服各自的局限性，达到肯定与否定的对立统一，从而使事物在“自我运动”中得到了充分发展。

事物的发展是一个自我完善的过程，这个过程的辩证性质，就体现为肯定与否定的对立统一。作为对立的双方，肯定和否定都是发展所必需的环节和方面，同时也都具有自身的内在缺陷，只有在其统一中，才能体现发展内容的丰富性。黑格尔曾经用“正题——反题——合题”的三段式来说明概念的发展，猜测到了事物发展的辩证法。马克思把黑格尔颠倒了的东西再倒了过来，把否定之否定从唯心主义的体系中拯救了出来，还事物发展辩证法的本来面目。

事物经过两次否定，并不是远离出发点的直线运动，而是“仿佛”向出发点的回复。然而它只是“仿佛”，并不是真正地回到了原来的出发点，它是在新的基础上的回复和在更高阶段上的综合。

2.否定之否定是事物发展的波浪式前进或螺旋式上升运动

否定之否定是事物自我发展和自我完善的辩证过程，其表现形式为波浪式前进和螺旋式上升。波浪式前进是横向发展形式，螺旋式上升是纵向发展形式，二者虽然表现形式有所不同，但都共同揭示了事物的发展是前进性与曲折性相统一的辩证法。事物的发展由肯定到否定，再到否定之否定，就表现为一个周期。事物发展的周期性，由于受其前进性所支配，因而它不是有限封闭的，而是无限开放的。否定之否定阶段，既是事物发展长链中前一个周期的终点，同时它又作为新的肯定环节而成为后一个周期的起点，前后相接，继往开来，循环往复，以至无穷，充分展示了事物发展是前进性与曲折性的统一。

事物发展的方向是前进的。任何事物都是沿着从简单到复杂，从低级到高级的“既定”方向不断前进，宇宙的演进、生命的进化、社会的发展，都证明了事物发展具有前进性和上升性。事物内在的矛盾性，推动着事物运动、变化和发展，造成了事物从低级阶段过渡到高级阶段。在辩证发展的长链中，每一次否定都意味着一次扬弃，每次扬弃都舍弃了前一阶段不合理的因素，而保留了其中的积极成份，同时又增加了前一阶段所没有的新内容，这就使事物的内容越来越丰富，事物的结构越来越复杂，事物的功能越来越完善，事物的品位越来越高级。但由于事物内部矛盾和外部条件的复杂性，任何事物的发展并不是直线前进的，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艰难险阻，有时还会遭受暂时的挫折和失败。事物发展中的倒转和回复，是事物实现自我发展和自我完善的特殊形式。

事物发展的道路是曲折的。事物经过了两次否定，又实现了对自己的肯定，在新的肯定阶段，总要再现先前肯定阶段的某种特征。事物经过了“之”字形的道路，完成了一个个周期，每个周期的终点与起点相比，在同一个方位上前进了一步，上升了一个高度。事物的发展就如同螺旋一样，由一个个小圆圈构成了一个大圆圈。事物发展的周期相接和循环往复，展示了事物发展具有曲折性和回复性。

3.否定之否定规律的重要意义

事物发展是前进性与曲折性的统一。前进性存在于曲折性之中，曲折性是前进性的现实形式，没有事物运动的曲折性，也就没有事物发展的前进性;事物运动的曲折性背后总是隐藏着事物发展的前进性，前进性是任何事物发展的总趋势，没有前进性，曲折性也不存在。形而上学不懂得前进性与曲折性的辩证关系，把二者割裂开来，夸大一方面否认另一方，表现为直线论和循环论。直线论把事物发展的前进性理解为脱离了曲折性的前进性，夸大了前进性而否认了曲折性，认为任何事物的发展都是笔直前进的，从而成为空想主义的理论根据;循环论把事物发展的曲折性理解为没有前进性的曲折性，只看到了事物发展的曲折性，而忽视了曲折中所体现的前进性，认为事物的发展是周而复始的循环，从而成为悲观主义的理论根据。直线论和循环论都是片面的错误观点，也是对革命事业有害的观点。直线论把前进的道路设想为笔直的坦途，只要进攻不要防御，只能前进不能后退，表现为“左”倾盲动主义，其结果使革命力量遭受严重损失。循环论把人类历史理解为没有前进的循环过程，实际上否认了革命斗争的必要性，在与革命斗争唱反调，起到了阻碍革命斗争的消极作用。

否定之否定是事物发展的普遍规律。在自然界、人类社会和思维领域的发展过程，都体现了否定之否定的基本规律。但其表现形式又具有特殊性。这种特殊性主要有两种特殊情形。其一是否定形式的特殊性。不仅不同性质的事物有不同的否定形式，而且同类事物在不同条件下也有不同的否定形式，这体现了事物否定形式的多样性。其二是曲折发展的特殊性。这种曲折发展不仅表现为前进中的“回复”或“复归”，而且表现为前进中的“倒退”或“逆转”。“回复”或“复归”，本身体现着前进性和上升性，它是事物自我发展和自我完善的实现形式，是事物前进运动和上升运动的组成部分，是事物发展的必经之途;“倒退”或“逆转”，就其本身而言，并不是前进运动和上升运动的组成部分，也不是事物发展的必经之途，往往和偶然因素联系在一起。如植物被风折断、昆虫被人踩死，都属于这种类型。否定之否定规律既具有普遍性，也具有特殊性，只有把二者结合起来，才能正确地指导我们的认识和实践。

正确理解事物发展是前进性与曲折性辩证统一的原理，对于我们坚定社会主义信念，开辟社会主义事业的新局面，具有重要的指导作用。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伟大实践中，既要反对急躁冒进的直线论，又要反对悲观失望的循环论。社会主义作为人民群众自己解放自己的伟大事业，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和远大的发展前途，但由于它是对几千年来私有制度的否定，所以必然会遇到各种旧势力的强烈反抗。这就决定了社会主义的发展道路必然是相当曲折的，甚至会遇到暂时的局部的失败。因而，我们必须对社会主义发展中的各种困难和曲折历程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在遇到挫折的时候，要看到光明，要树立社会主义必胜信念;同时在取得胜利的时候，要头脑冷静，要做好克服多种困难的准备。我国社会主义改革开放，是社会主义运动的时代创新，没有现成的经验可供借鉴，我们遇到的困难将会更多，我们要走的路程将会更长，因而我们要树立前进性与曲折性相统一的辩证发展观。总之，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我们既要对未来充满信心，又要时刻准备走弯路。

【注释】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59页。

[2]《邓小平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64页。

[3]《列宁主义问题》，人民出版社1955年版，第634页。

[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47页。

[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28页。

[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93页。

[7]《邓小平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9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