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第8章 王后的槌球场
第8章 王后的槌球场


靠近花园入口处有一棵高大的玫瑰树:树上的玫瑰是白色的,但是周围有三个园丁正忙着把它们涂成红色。爱丽丝觉得这事实在很奇怪,于是走近些观察。就在爱丽丝来到他们身边时,她听见其中一个说:“看着点儿啊,老五!别那样把颜料都溅到我身上!”

“我没办法呀,”老五怏怏不乐地说,“是老七碰了我的胳膊肘啦。”

一听这话,老七抬起头来说:“得啦,老五!你总是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你最好别开口!”老五说,“就在昨天我还听见王后说你该砍头呢!”

“为什么?”起先那个说话的问。

“这与你无关,老二!”老七说。

“不,就是和他有关!”老五说,“我来告诉他——是因为把郁金香根当成了洋葱拿给了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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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七扔下了刷子,刚开口说:“哼,说到那些不公平的事——”他的目光正巧落在了爱丽丝身上,当时她一直站在那儿盯着他们,于是他一下子住了口,另外俩人也回头看,然后他们都深深一鞠躬。

“你们能不能告诉我,”爱丽丝怯生生地说,“为什么你们要涂那些玫瑰花?”

老五和老七没吭声,只是望望老二。老二开口小声说:“嗨,你瞧,小姐,事实上这里本该有一棵红玫瑰树,可我们错种了一棵白色的;你知道,这要是被王后发现了,我们全都得砍头。所以你看,小姐,我们正在拼命干,想赶在她到来之前,把——”就在这时,一直担心地望着花园另一端的老五喊道:“王后!王后!”三个园丁立即脸朝下伏下身去。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爱丽丝张望着,盼望能看见王后。

先是来了十个手持梅花的士兵,他们全和那三个园丁一般模样,又长方又扁平,手脚还长在四个角上。后面跟着十个朝臣,他们全身装饰着方块,像那些士兵一样,一对对儿地行进。他们之后是皇室的孩子们,一共有十个,这些小宝贝两个一对儿手拉手蹦跳着兴高采烈地走来。他们全都装饰着红心。后面走来的是宾客,大部分都是国王和王后,爱丽丝在宾客中间认出了那只白兔,它正神态匆忙而又紧张地谈论着什么,同时对谈及的一切事情都报以微笑,而且根本没注意爱丽丝就从它身边走了过去。后面跟着的是红心杰克,手上捧着放在紫红色天鹅绒垫子上的王冠;在这支壮观队伍的最后,走来了红心国王和王后。

爱丽丝真不知自己该不该也像三个园丁那样脸朝下伏在地上,可她倒不曾记得听说过遇到王室队伍出行时有这样的规矩;“再说,”她寻思着,“如果人们全都得脸朝下趴着,他们就看不见这出行的队伍了,那还有什么意义呢?”于是她就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等待着。

当队伍走到爱丽丝面前时,他们全都停住了并且看着她,王后威严地问:“这是谁?”这话是对红心杰克说的,而他只是微笑着鞠躬做答。

“白痴!”王后说,不耐烦地摇了摇头;然后朝爱丽丝转过身去,继续说,“你叫什么名字,孩子?”

“禀告陛下,我叫爱丽丝。”爱丽丝非常有礼貌地回答,但是她冲自己又加了一句,“嗨,归根到底,他们不过是一副纸牌。我用不着怕他们!”

“这几个是什么人?”王后指着三个趴在玫瑰树周围的园丁问。你瞧,因为他们是脸朝下趴着,他们背上的图案和那副牌中其他张一样,所以她分不清他们是园丁,是士兵,是朝臣还是三个她自己的孩子。

“我怎么知道?”爱丽丝说,对自己的大胆也感到吃惊,“这不干我的事。”

王后的脸一下子气得通红,在像野兽般瞪着爱丽丝看了片刻之后,她尖声叫道:“砍掉她的头!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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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爱丽丝果断地大声回敬,王后倒不说话了。

国王把手放到她的胳膊上,胆怯地说:“考虑一下吧,我亲爱的,她不过是个孩子!”

王后生气地转身离开了国王,并对杰克说:“把他们翻过来!”

杰克小心翼翼地用脚把他们翻了过来。

“起来!”王后尖声吆喝道,于是三个园丁立即跳起身,开始朝国王、王后、王室的孩子们还有其余每个人一一行礼。

“别行了!”王后尖叫道,“你们行得我直头晕。”然后她朝玫瑰树转过身去,接着说:“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

“陛下容禀,”老二说着单腿跪地,语调十分谦恭,“我们正设法——”

“我明白了!”王后说,这当儿她已经查看了一下那些玫瑰花。“砍掉他们的头!”队伍又继续向前,留下三个士兵行刑,三个倒霉的园丁跑向爱丽丝寻求庇护。

“你们不会掉脑袋的!”爱丽丝说,然后她把他们放进旁边的一个大花盆里。三个士兵四下里找了他们一两分钟,然后悄悄地走去跟上了队伍。

“他们的头砍了吗?”王后嚷道。

“陛下容禀,他们的头没了!”士兵们高声回答。

“好得很!”王后喊道,“你会打槌球吗?”

士兵们沉默不语地看了看爱丽丝,因为这问题显然是问她的。

“会!”爱丽丝大声回答。

“那么,过来!”王后又吼道,于是爱丽丝也加入到队伍之中,对下面将发生的事情产生了浓厚兴趣。

“今天——今天天气真不错!”她身边响起一个胆怯的声音。她正好走在白兔的身旁,而那白兔正在惴惴不安地偷看她的脸色。

“很不错,”爱丽丝说,“——公爵夫人在哪儿?”

“嘘!嘘!”白兔急忙低声说,边说边担心地朝后望了望,然后踮起脚尖,把嘴凑近爱丽丝的耳边,悄悄地说,“她被判了死刑。”

“因为什么?”爱丽丝问。

“你刚才是说‘真遗憾!’吗?”白兔问。

“不,我没那么说,”爱丽丝回答,“我根本不认为这有什么可遗憾的。我是问‘因为什么?’”

“她打了王后一个耳光——”白兔开口道。爱丽丝一下笑出了声。“噢,嘘!”白兔害怕地悄声耳语,“王后会听见的!你知道,她来得太晚了,于是王后就说——”

“各就各位!”王后雷鸣般地高喊了一声,于是人们相互东碰西撞地四下跑开了;不过,不一会儿他们总算站好了位子,比赛开始了。爱丽丝觉得她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槌球场地:到处是沟沟坎坎,槌球是些活的刺猬,球杆是些活的火烈鸟,而士兵们则不得不把身体弯折成拱形,头脚着地当球门。

爱丽丝一开始就发现首要难题是摆弄她的火烈鸟,她成功地把它的身子一窝,舒舒服服地塞到了自己的胳膊底下,让它的两条腿朝下耷拉着,可每当她刚一把它的脖子优雅地直起来,准备用它的头去打刺猬时,它就会扭转回身抬头望着她的脸。一看到那迷惑的表情,爱丽丝就忍不住要放声大笑。而等爱丽丝把它的头按下去要重新开始时,又很恼火地发现刺猬已经展开了身子,正准备爬走。这还不算,不管她沿什么路线打刺猬球,总会碰上个沟呀或坎儿的,而且,由于那些弯下身子的士兵们老是站起身,走到场地上其他地方,爱丽丝很快就认定这是场很困难的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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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比赛的人不是按次序打球,而是一刻不停地争吵,为了争到刺猬球还动手打架;没多久,王后就大发雷霆,跺着脚走来走去,大喊着“砍了他的头!”或是“砍了她的头!”差不多一分钟就喊一次。

爱丽丝感到很不安了。确实,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和王后发生过一次争吵,但是她知道这随时都可能发生,“那么,”她寻思着,“我会怎么样呢?他们这儿可太喜欢砍头了;最令人费解的是,还能有人活下来!”

她环顾四周寻找逃跑之路,琢磨着怎样脱身才不会被发现,这时她注意到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影像,起初,她非常迷惑,但是看了一两分钟之后,她认出那是一张咧嘴笑的脸。她自言自语道:“那是柴郡猫。现在我可有个说话的对象了。”

“你好吗?”猫一露出能说话的嘴就问道。

爱丽丝一直等到那双眼睛出现了,才点点头。“现在跟它说也白说,”她想,“要等到它的两只耳朵也出来,或者至少出来一只。”又过了一分钟,整个脑袋显现出来了,于是爱丽丝放下火烈鸟,讲起了这场游戏,能有个听众她感到很高兴。那只猫似乎认为现在该露的地方已经都露出来了,就没再显现身体的其他部位。

“我认为他们打得根本不公平,”爱丽丝挺抱怨地开口说,“吵闹得太厉害,连自己说什么都听不清——而且他们好像没有专门的规则;至少,就算有也没人遵守——还有你简直想象不出,场上什么东西都是活的,这让人有多迷糊,比如说,下一个我必须通过去的球门正在球场的另一端瞎逛呢——再有刚才该我打王后的刺猬球了,可是它看见我来了就跑掉了。”

“你喜欢王后吗?”柴郡猫低声问。

“一点儿也不喜欢,”爱丽丝说,“她实在太——”这时她忽然发现王后就在她身后很近的地方听着,于是改口说:“——像是要赢了,这场比赛简直就不值得继续决胜负了。”

王后微笑着从旁边走了过去。

“你在和谁说话呢?”国王走到爱丽丝面前问道,还非常好奇地看了看那个猫头。

“请允许我介绍一下,”爱丽丝说,“这是我的一个朋友——柴郡猫。”

“我真不喜欢它的模样,”国王说,“不过,它要愿意倒是可以吻吻我的手。”

“我可不愿意。”猫说。

“不得无礼,”国王说,“而且也别那样看着我!”说着,他躲到了爱丽丝身后。

“猫是可以看着国王的,”爱丽丝说,“我在哪本书上读到过,可我不记得是在什么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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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它一定得挪个地方。”国王说得非常坚决,于是他叫住这时正好经过的王后,“我亲爱的!我希望你把这只猫弄走!”

不管难题是大是小,王后的解决办法只有一个。她看都没看就说:“砍掉它的头!”

“我要亲自去找刽子手。”国王急切地说着,匆匆走了。

爱丽丝想她最好是回去看看比赛进行的怎么样了,因为她听见了远处王后激动的尖叫声。她已经听到王后又判处了三个错过自己场次的球员的死刑。由于这场比赛乱得一塌糊涂,她根本就不知道是不是该轮到自己打球了,她实在是不喜欢这种局面。于是她就找自己的刺猬球去了。

那只刺猬球正和另一只刺猬球斗架,爱丽丝看出这是个让其自相槌打的绝好机会。唯一的困难是,她的火烈鸟已经跑到花园的另一头去了,爱丽丝看见它正白费力气地想飞到一棵树上去。

等她抓住了火烈鸟,把它带回去,架已经打完了,两只刺猬球也没了踪影。“这也没什么关系,”爱丽丝想,“反正这边场地上的球门也都没影了。”于是她把火烈鸟夹在胳膊底下,免得它再跑了,然后又回到朋友那里聊天去了。等她回到柴郡猫那儿,却惊讶地发现有一大群人正围着它。刽子手、王后和国王之间正在争论不休,他们同时讲着话,其余的人则默不作声,而且看上去还很不安。

爱丽丝一出现,那三位全都请她来解决问题,他们向她重述了一遍他们的争执,但是,由于他们是同时说话,爱丽丝很难弄清他们到底说的是什么。

刽子手的论点是,除非有身子,不然你就没处去砍头。以前他从未被迫干过这样的事,而且只要他活着,今后他也不会去干。

国王的论点是,任何有头的东西都可以被砍头,你不要胡说八道。

王后的论点是,要是再不立刻有所举动,她就要把周围所有人的头都砍掉(就是这最后一句话使得大伙儿显出严肃和焦虑不安的神情)。

爱丽丝想不出别的话来,只好说:“这猫是公爵夫人的,你们最好问问她的意见。”

“她在监狱里,”王后对刽子手说,“把她带到这儿来。”刽子手箭一般地飞跑而去。

他刚一走,柴郡猫的头就开始逐渐隐去,等刽子手带着公爵夫人回来的时候,它就彻底不见了。于是国王和刽子手狂怒地跑前跑后到处找它,而其他的人又回去打比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