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代的结束

当他逝世的消息传抵希腊时，反抗马其顿权威的革命到处爆发。被放逐后住在雅典的底比斯人组成了一支爱国军，围攻驻扎卡特米亚的马其顿卫戍队。在有许多人巴不得亚历山大早点死掉的雅典市区，反马其顿集团认为他们许的愿已经应验，为这个他们一度崇敬如神明的人之死而各个头戴花环，并大开筵席，据普卢塔克记载，他们还一面唱着：“胜利的凯歌，仿佛他们是以自己的力量把他击垮似的。”

狄摩西尼在一段短时期内也是颇为神气。他在亚历山大征战时期不甚走运：他曾因收受哈帕路斯重贿而被控，并被拘入狱。他获准逃脱，随即在特罗仁度过9个月烦闷的放逐生活。如今他又被召回，并担任特使，赴伯罗奔尼撒为雅典招募争取自由战争的友军。这支联合军向北推进，在格兰农和安提巴特遭遇，旋即被击败。这个战胜的老兵因为缺乏亚历山大那种对雅典文化的感受，对该城订下最苛刻的条件，要求雅典偿付战争费用，接受马其顿的卫戍部队，放弃民主政制和法庭，将家产总值不足20 000德拉克马的市民（2.1万人中的1.2万人）放逐至殖民居留地，并褫夺其公权，交出狄摩西尼、希波拉底斯和另外两名反马其顿的演说家。狄摩西尼逃至卡劳利亚一座庙宇内寻求庇护。在马其顿追兵包围下他喝下一小瓶毒药，结果在未能勉强爬出圣殿前就已气绝身死。

在这悲惨的同一年，亚里士多德也走到人生旅途的终站。他在雅典早已不受欢迎：“学园”和伊索克拉底的学派都讨厌他这个批评家和对手，而爱国者则视他为亲马其顿派的首领。于是他们就利用亚历山大逝世这个机会来控告亚里士多德不敬神，他们拿出他所著书中异端的文字当做证据。他也被控给予独裁者赫尔米亚斯以神明的殊荣，因为赫尔米亚斯是个奴隶出身的人，不配当神明。亚里士多德默默地离开雅典，他说他决不再给雅典有第二次违犯哲学的机会。他回到他母亲在查尔西斯的家，让特奥夫拉斯图斯来接管“讲堂”的事务。雅典人通过处他死刑的议案，不过他们却既没机会来执行他的死刑，也无此必要了。因为不知是他的逃命使得胃病加重，或是如某些人所言服了毒，总之，亚里士多德在离开雅典数月后就逝世，享年63岁。他的遗嘱可以说是他对他第二个妻子、他的家人和他奴隶的关切的典型。

希腊民主政治的结束，说它是横死固可，说它已乐享天年也无不可，而其致命的因素则是其政治体系中的混乱，马其顿的武力只不过是给它加上致命的一击而已。城邦政治实在已无法解决政府的难题：它既不能维持内部的秩序，又不能抵御外来的侵略；虽然高尔吉亚、伊索克拉底和柏拉图等人都请求过以多里斯的纪律来驯服伊奥尼亚的自由，城邦政治仍无法找出办法以协调地区性自治与全国性的权力和稳定；而诸城邦对自由的爱好本来并不妨碍对帝国的情感。阶级间的战争越演越烈，越发不可收拾，结果使民主政治变成通过立法强取豪夺的竞赛。昔日本为高贵的组织的公民大会也已降格成为一群乱民，他们仇视一切优越的事物，反抗一切拘束，欺善怕恶，专作只对本身有利的决定，课税之重到达连有创造力、有事业心和勤俭的人也一并压榨的地步。菲利普、亚历山大和安提巴特等人并没有毁灭希腊的自由，是希腊的自由自己毁了自己。希腊人所创建出来的秩序继续维持了好几个世纪，也传布到埃及和东方——救了这个本该亡于自身专横的无政府状态之地区的文化。

不过寡头政治或君主政治的情形是否好些？“三十狂士”在其掌政的数月间对生命、财产的暴虐有甚于民主政治在其先前数百年间所造成者。而民主政治在雅典制造混乱的同时，君主政治也在马其顿制造混乱——有十几次的继位之争，近百次的暗杀，近千次干涉自由的纪录——却不设法挽回文学、科学、哲学或艺术的光荣。希腊城邦的弱小对个人而言，如果说在肉体方面不是个福音，至少在精神方面也必然是个福音。自由之代价虽然昂贵，却促成了希腊人在心智方面的成就。个人主义摧毁团体的同时也刺激了个性的发展、精神方面的探讨以及艺术的创造。希腊的民主政治腐败无能，命中注定要灭亡。不过在民主政治瓦解后人们才发现它在黄金时代有多美好，其后的古人在回看伯里克利和柏拉图时代的这几个世纪时，都认为那不但是希腊的黄金时代，更是人类历史上最辉煌的时代。

第一章至第四章历史大事年表

公元前

399—360　阿格西劳斯为斯巴达王

397　锡拉库萨与迦太基之战

396　昔兰尼的亚里斯提卜斯及雅典的安提西尼均为哲学家

395　雅典重建“长墙”

394　克罗尼亚之克尼都斯战役

393　柏拉图的《申辩篇》；色诺芬的《回忆录》；阿里斯托芬之《伊克里西阿》

391—387　狄奥尼西征服南意大利

391　伊索克拉底开班收徒

390　埃瓦戈拉斯大希腊塞浦路斯

387　安塔尔西达斯和约或国王和约；柏拉图访问塔拉斯数学家阿基特萨或狄奥尼西一世

386　柏拉图建立书院

383　斯巴达占领底比斯的卡特米亚

380　伊索克拉底的颂词

379　伯罗比达斯和米隆解放底比斯

378—354　第二雅典帝国

375　数学家西阿泰德

372　西诺波的哲学家第欧根尼

371　伊巴密浓达在留克特拉获胜

370　埃维亚的胎生学者狄奥克莱斯；克尼都斯的天文学家欧多苏斯

367—357　锡拉库萨的独裁者狄奥尼西二世；狄翁计划改革

367　柏拉图访狄奥尼西二世

362　伊巴密浓达战胜并死于曼提尼亚

361　柏拉图三访锡拉库萨

360　雅典的普拉克西特列斯及帕罗斯的斯哥帕斯俱为雕刻家；西梅的埃福罗斯及希俄斯的泰奥彭波斯，俱为史学家。

359　马其顿之菲利普二世摄政

357—346　雅典与马其顿之战

357—346　狄奥尼西二世被放逐

356—346　第二次圣战

356　亚历山大大帝诞生：以弗所神庙的被焚；伊索克拉底的“论和平”

355　伊索克拉底的阿雷奥帕吉蒂库斯

354　暴君狄翁被刺

353—349　哈利卡纳苏斯之灵庙

351　狄摩西尼之腓力一世

349　菲利普进攻奥利苏斯之狄摩西尼

348　庞托斯的天文学赫拉克利底斯；斯珀西波斯继承柏拉图为其书院负责人

346　狄摩西尼的《论和平》；伊索克拉底致菲利普函

344　第莫莱昂拯救锡拉库萨；狄摩西尼之腓力二世

343　埃斯基涅斯的受审及开释

342—338　亚里士多德担任亚历山大私人教师

340　第莫莱昂击败迦太基人

338　菲利普在喀罗尼亚打败雅典人；伊索克拉底去世

336　菲利普被刺；亚历山大及大琉士三世即位

335　亚历山大火焚底比斯，并开始波斯战役

334　亚里士多德创办讲堂；格拉尼卡斯河之役

333　伊苏斯之役

332　泰尔的被围及陷落；耶路撒冷的投降；亚历山大城的建立

331　高加梅拉（阿贝拉）之役，亚历山大抵巴比伦及苏萨

330　西塞昂的画家阿佩莱斯；阿尔戈斯的雕刻家赖西帕斯；埃斯基涅斯进攻克特西芬；狄摩西尼的《论王权》

329—328　亚历山大进攻中亚

327　克拉杜斯去世

327—325　亚历山大抵印度

325　尼尔库斯的航程

324　狄摩西尼被放逐

323　亚历山大之死；拉米亚之战

322　亚里士多德、狄摩西尼及第欧根尼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