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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的生活
1.3.4.4.3 ·雅典娜神殿

·雅典娜神殿

公元前447年,伊克第纳在卡里克拉底的协助及菲迪亚斯与伯里克利的全盘监督下,开始为雅典娜建筑一座新庙。他在这一栋建筑物的西端,安排一间房子给雅典娜的处女祭司,并称其“童贞女之室”。由于年代久远,以讹传讹,结果被建筑人员应用于整栋庙宇。伊克第纳采用彭特利库斯山出产的铁纹白色大理石,堆砌石墙没有使用灰泥,长方形的石块,切割得非常精确,而且研磨得极为平滑,两块石板接合时,像一整块一样,看不出接缝。柱子中间钻孔,两柱连接时,孔中插橄榄木杆,石柱两端的接触面,也几乎密合无缝。

其风格是纯多里安式的,具有古典的淳朴美。整个建筑成长方形,因为希腊人并不欣赏圆形或圆锥形,所以他们虽然并不陌生,但在他们的建筑中,找不到半圆形的结构。其面积:228×101×65英尺,不算最大。但是像雕刻家波力克莱塔所要求的对称原则那样,建筑物的每一部分都与其柱子的直径成一定比例。在波塞冬尼亚,柱子的高度为其直径的4倍,而这里,高度为直径的5倍。这一种新的形式正介于斯巴达的粗壮与雅典的优雅之间。每一根柱子自柱脚向上至柱腰,稍稍加大(直径3/4英寸),自柱腰至柱顶又稍稍缩小,并向柱列中心微倾,四角的柱子要比其余的柱子稍粗。每一柱列的基台及柱顶线盘之水平线皆向中心隆起,因此,自任何假设水平线之一端向前望去,无法看见水平线之另一半。竖条纹饰间壁并非正方形,但其设计,自下面看来像是正方形。所有这一些曲线是矫正视力错觉的巧妙方法,若非利用这些曲线,基台水平面的中央看来似乎令人觉得下陷,柱子自柱脚以上似乎渐渐缩小,四角柱子显得比其余柱子较小,且向外倾。作这样的调整,必须对数学与光学具有相当的知识,而这一点知识,仅仅是建筑一座由科学与艺术完美结合而成的庙宇所需要的特殊条件之一。在雅典娜神殿中,像现代的物理学那样,每一条直线都是弧形的,而且像绘画那样,在微妙的组合上,每一部分都集向中心点。这样的结果自然是富弹性而优美,似乎赋予石头以生命与自由。

在柱顶线盘平台上,有竖条纹饰与竖条纹饰间壁连串相间的浮雕。总共有92幅深刻的竖条纹饰间壁浮雕,里面的内容仍然是希腊人与特洛伊人、希腊人与黑海边的亚马逊女战士、拉庇斯人与马人,及巨人与神之间的战争中,“文明”与“野蛮”的故事。这一些石板上的浮雕显然出自众人之手,而且各人的技艺参差不齐。它们在手艺之造诣上,不能与内殿横饰带上的浮雕相比拟,虽然某些马人的头部具有17世纪荷兰画家伦勃朗(Rembrandts)的风格。山形三角楣上的雕刻为竞技场上雄赳赳的运动员群像。从三角楣靠近入口那里,观众可看到雅典娜自宙斯的头上诞生。这里有一幅进行哲学沉思温文憩息的巨人、壮伟的雅典英雄“忒修斯”[1]的卧姿像,一幅曾在《伊利亚特》中担任使神的虹之女神伊丽丝(Iris)的精美雕像,着紧身衣裳,然而被风吹拂着——菲迪亚斯认为不飘动衣袂的必定是邪风,也有正在为奥林匹亚山诸神斟酒的庄严的青春女神赫拉,及令人肃然动容的“命运三神”。在左角上有4个马头,眼睛闪闪发光,鼻子喷着热气,嘴里因飞奔而冒着涎沫,报道旭日东升,在右角上,月亮驾着她的马车向西沉落了,她这8匹马是建筑史上最骏逸的。在西边三角楣上,雅典娜在与海神竞争对雅典的统治权。这里也同样是马,像是在补救人类荒唐的行径,偃卧的圆形夸张地表达雅典那几条狭小的河流。或许,男人像过分粗壮,女人像过分松弛,但是,很少有雕刻图案的排列能如此自然或如此巧妙地配置在三角楣狭隘的空间内。“所有其他雕像,”18世纪意大利雕刻家甘诺瓦(Canova)夸大地说,“都是石头做的,只有这些是有血有肉的。”

不过,更可爱的还是横饰带上的男女雕像。这一套最著名的浮雕,就在回廊内沿525英尺长的内殿外墙顶端。那里面可能是雅典的少年男女,在雅典娜庆典举行运动会的那天向雅典娜顶礼膜拜。参拜行列之一部分自西边开始,转向北边而东,另一部分自南而东,会合于东面雅典娜面前,这位女神骄傲地将其殷勤的款待及胜利的果实献给宙斯与奥林匹斯山诸神。英姿焕发的武士骑着骏马,显要们坐着马车,老百姓安步当车,标致的小姑娘和沉静的老年人,手捧橄榄枝与一盘盘的糕点,扈从们肩背酒囊,肃穆的妇女们呈献给女神她们很早以前即开始纺织与刺绣的头纱,待宰的祭品,缓慢步向死亡,名门闺秀携带祭祀的器皿用具,乐手们用笛子奏着不成调的古老小曲。少有动物或人享受艺术上如此隆重的礼遇。在仅2又3/4英寸深的浮雕上,雕刻家们以明暗及实体表现法所表达的深度,能让人感觉到这一匹马或骑士超越了另一匹马或骑士,然而事实上最近的一匹马或骑士其背景并不比其余的高。将如此不同凡响的浮雕作品放置在高得不能令人尽情地欣赏的地方,或许是一错误。菲迪亚斯定会闪动着眼睛,以神可以看到的理由而原谅自己。可是,当他雕刻时,诸神已濒临死亡。

横饰带上取坐姿的诸神底下,是通往内殿的入口。内殿比较小,大部分空间除了为支持庙顶的双节柱列占掉之外,剩下的就是中堂与两条走道。靠西边,雅典娜金光闪亮的衣裳撩花了朝拜者的眼,他们或为她的长矛、盾牌及灵蛇所畏惧。在雅典娜后面是“童贞女之室”,以4根伊奥尼亚式柱子作为装饰。大理石瓦能透入些微光亮至中堂,但仍可以遮挡热气,同时,诚敬像爱情一样,反对太阳。飞檐装饰得非常精细,赤陶土镶边,装有承溜管。该庙许多地方都油漆过,所用的不是柔和的颜色而是鲜明的黄、蓝、红。大理石是用牛奶调和橘黄颜料洗涮过,竖条纹饰及镶板的部分是蓝色的,横饰带底子也是蓝色的。红色的竖条纹饰间壁,而且那里面每一个图案都经过着色。习惯于地中海艳阳天的人要比北欧人更能忍受及欣赏较明朗的色彩。如今,每当夜晚,天际瞬息幻变的景象,或皎洁的月光,或夜市灯光伴着星星,透过每一处有顶盖的空间时,颜色已剥落的雅典娜神殿是最美的。[2]

希腊艺术是其最伟大的产品,因为希腊艺术的伟大作品虽然一件又一件相继为时间所湮灭,然而其形式与精神仍然保存下来,足堪为许多艺术、许多年代及许多国家的引导与鼓励。希腊艺术像所有人为的事物一样,自然有其缺点。雕刻太讲求形式,甚少能触及灵魂深处。它所给予我们的感觉,是对其完美形式的赞美,而不能感觉其生命。希腊建筑过分拘囿于形式与风格,经历千年而依旧墨守迈锡尼式长方形建筑式样。在非宗教性的建筑方面一无所成。它所尝试的是建筑上比较容易的技术,而避免像拱形结构这样困难的建筑,否则规模将更为恢宏。其屋顶是用便利而笨拙的内部重叠柱列支撑。庙宙的内部挤满了与建筑物不成比例的雕像,而其装饰则缺乏我们认为古典风格所应有的淳朴与约束。[3]

但是尽管有这些缺点,仍无法抹杀希腊艺术创造古典风格这一事实。此种风格的精髓——容作者在本章结束时重述其主旨——在于秩序与形式:适度的设计、表达及装饰,部分之对称与整体的统一,强调理而不完全放弃情,及一种以与规模无关的淳朴与崇高为满足而含蓄的真、善、美。除哥特式外,没有任何其他建筑风格具有如此深远的影响。事实上,希腊雕刻依旧是属于理想的一种,即在不久之前,希腊式柱仍在建筑上占绝对优势,而令其他形式气馁。我们能挣脱希腊人的影响,是一桩可喜的事,即使是最完美的事物,假如长年不变,也使人消沉。然而,我们完成解脱已如此之久,我们仍能从那古典艺术表现合理生活的形式与希腊人所给予人类最具特色的贡献的风格中,找到新的启示与鼓励。

古代雅典的政治家伯里克利半身塑像

《命运三女神》,大理石雕塑,公元前447年至前438年,原来位于雅典巴特农神殿的东墙

半人半马怪与拉庇斯人打仗,巴特农神殿檐壁的石板上浮雕细部

拿盾牌的士兵,巴特农神殿的浮雕细部

行进中的马队,巴特农神殿檐壁的石板上浮雕

墓碑上的希腊家庭,约公元前360年

希腊的同性恋性爱场景,瓶画,约公元前480年

鞋匠铺中,一位年轻女子正在试穿一双便鞋,瓶画,约公元前500年至前490年

铁匠铺中,赤裸的铁匠正在打铁,瓶画,约公元前500年至前490年

希腊抒情诗人萨福,庞培壁画。萨福擅长以性情的流露来打动读者

弹里拉琴的男孩,浮雕,公元前450年至前440年

吹长笛的男孩,公元前520年至前510年


[1]雅典娜神殿各雕像的名称大多是牵强附会的。

[2]雅典娜神殿,像雅典英雄厄瑞克忒翁神庙(Erechtheus)与忒修斯神庙,那样,被保存下来改作为天主教堂。名称并没有关系,反正这座庙是献给“童贞女”(译按:这一个字雅典人用来称呼雅典娜,对于基督徒,the Virgin即指圣母玛利亚)。土耳其人于1456年占领后,将其改变为回教寺院,顶上增加了一个尖塔。1687年威尼斯人围攻雅典城时,土耳其人用它来储放大炮每天所用的火药。威尼斯军队的司令官得到消息后,命令炮手向雅典娜神殿开炮。一发炮弹正好从庙顶落下去,引燃里面的火药,炸毁了半栋建筑。攻陷雅典城后,莫罗西尼(Morosini)也曾经想搬走神殿的三角楣雕刻,但是他的工人往下放时不小心掉在地上摔碎。1800年,英国驻土耳其大使埃尔金爵士得到土耳其政府的允许,搬运一部分雕刻往大英博物馆,他所持的理由是,由那里保管比在雅典更安全,不易受气候与战争的损坏。埃尔金爵士运回英国的艺术品包括12座雕像、15块竖条纹饰间壁及56块横饰带石板。大英博物馆的雕刻家建议拒购这一批古物,经过10年漫长时间的谈判交涉,大英博物馆同意出价17.5万美元收购,这一个数目仅及埃尔金爵士所花价款及运费的一半。数年后于希腊独立战争期间(1821—1830年),雅典城堡(卫城)曾两度遭受轰击,厄瑞克忒翁神庙多处被毁。部分雅典娜神殿的竖条纹饰间壁仍在原处,雅典博物馆及巴黎卢浮宫各收藏有少数横饰带石板。美国田纳西州那士维城(Nashville)市民以原庙同样的大小及类似材料,建造一座雅典娜神殿,据我们所知,内部使用了相同的装饰与颜色。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凭推想仿制出一套小型的内部装饰。

[3]我们同时也可以发现到雅典城堡或奥林匹亚神庙区内建筑物杂乱无章的现象,究竟是由于他们的格局所限,抑或是历史的偶发事件造成,则难下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