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里安人的征服

大约在公元前1104年，从日益扩张的北部涌来了一股移民（或入侵者）的新浪潮，进入了希腊。他们是沿着伊利里亚（Illyria）与色萨利，在诺帕克图斯（Naupactus）越过科林斯湾及科林斯地峡而侵入伯罗奔尼撒半岛，控制了一切，并且几乎完全摧毁了迈锡尼文明。这是一支好战、高大、圆头颅、不识字的部族。对于其来源及所走的路线只能猜测而已，但是我们清楚他们的性格和外表。他们仍是在放牧和打猎的阶段，偶尔他们也停下来耕地，但是他们主要还是依赖牲口，因此，经常处在游牧之中。他们拥有大量前所未闻的铁，他们是初期铁器时代（Hallstatt）[1]文化派到希腊的使者。他们所拥有的铁制刀剑以及心肠的坚硬使得他们完全控制了阿哈伊亚人和克里特人，后两族仍然利用青铜做成的武器。他们可能是从东西双方，由爱利斯和麦加拉侵入伯罗奔尼撒半岛各个独立的小国，铲除了统治阶级，而将剩余的人变成他们的农奴。迈锡尼和梯林斯都毁于大火，此后有数百年之久，阿尔戈斯成为珀罗普斯群岛的都城。在科林斯地峡上，这些入侵者夺取了一个高峰阿克罗柯里苏斯（Acrocorinthus），并在其周围建立了多里斯人的科林斯城。残余的阿哈伊亚人有一些逃到半岛北部山区，有些则到了阿提卡，另外有些人则逃往亚洲的小岛和海岸。征服者也曾追击到阿提卡，但被击退，他们也曾追到克里特，终于使克诺索斯城完全毁灭。他们也夺取了米洛斯、赛拉（Thera）、科斯、克尼都斯（Cnidus）及罗得斯等地，并使之成为殖民地。迈锡尼文化最为兴盛的克里特及半岛全境，一切旧有文化被摧毁殆尽。

这项对文化的摧毁即是现代史学家所称的多里斯人的征服，也是希腊传统上所说的赫拉克勒斯之子女[2]的返国。因为这批胜利者不仅认为他们的胜利是野蛮人征服了文明人，而且他们坚信赫拉克勒斯的后代本可堂而皇之地进入伯罗奔尼撒半岛，但是因为受到了抵抗，才不得不以武力占领半岛。我们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多少是历史，或者有多少是“外来神话”，以图将一场血腥的征服说成一种神圣的权利。我们很难相信在世界早期的多里安人便是如此优秀的说谎者。虽然有人不会相信，但这两种说法可能都是真的：多里安人是来自北方的征服者，但是由赫拉克勒斯的后代所率领。

不管这次征服的形式如何，其结果则是希腊文化的发展受到了长期的重大阻碍。政治体制受到了几百年的骚扰；人人自危，随身携带武器；日渐增多的暴乱行为破坏了农业生活、陆地贸易及海上商业的进展。战争不停，贫穷日益加深和扩大。各个家庭到处流离，寻求安定和平，但因而使生活变得不安定。诗人赫西奥德（Hesiod）称这个时期为铁器时代，并悲叹它的堕落。许多希腊人相信“铁的发现乃是对人类的不利”。艺术衰落，绘画受到轻视，雕刻家仅满足于雕像，陶器舍弃了迈锡尼和克里特时代的栩栩如生的风格，并衰落成毫无生气的“几何形式”，这成了希腊以后数百年陶器的主要形状。

当然，这也并非一无是处。纵使入侵的种族极力避免在血统上与被征服的民族相混（多里安人与伊奥尼亚人之间虽因种族仇恨而血染希腊），但是在希腊南部拉克尼亚（Laconia）地方的里里外外，新旧种族之间正进行着血统上的大混合，也许阿哈伊亚及多里安人强健有力的血统与希腊南部较古老易变的种族结合起来后会形成一种强有力的生物性刺激力量。经过数百年的混合之后，最后产生一个新而复杂的民族，其血统中有着地中海、阿尔卑斯、北欧及亚洲等民族的成分。

迈锡尼文化也不是完全被毁灭。爱琴文化的某些遗产——社会秩序和政府组织、技术工艺因素、贸易形式及路线、礼拜的对象及形式、陶器及冶金术、壁画艺术、装饰及建筑形式——在数百年的暴乱之中仍然“奄奄一息地保存着”。希腊人相信有些克里特的制度传入了斯巴达，阿哈伊亚的“集会”（assembly）仍然是希腊后来民主制的主要结构之一。迈锡尼的“大厅”可能就是多里安大神庙的样品，后者再加上自由、匀称、力量等性质。希腊的艺术传统，逐渐复兴，促使科林斯、西塞昂及阿尔戈斯等成就达到文艺复兴的水准，甚至有一段时间使得阴沉的斯巴达也展现了艺术和诗歌的花朵。它在这个没有历史的黑暗时代孕育了诗歌，它随着佩拉斯吉、阿哈伊亚、伊奥尼亚、米尼安等流亡的人们到达爱琴海及亚洲，而使这些殖民地在文学和艺术上超越了它们的母国。并且当这些流亡人士到达爱琴海诸岛和伊奥尼亚时，爱琴文明的遗迹唾手可得。在这些地区一些较大陆上安定的古老城镇中，铜器时代仍然保存了一些它古代的工艺及光辉。希腊的第一次觉醒便是发生在亚洲地区。

最后，五种文化的接触——克里特、迈锡尼、阿哈伊亚、多里安及东方——使一个开始没落的文明获得了新生。这个文明在大陆上由于战争和劫掠而变得粗野，而在克里特岛则由于天赋的滥用而柔弱不堪。不同种族及生活方式的混合须经过数百年的时光才能获致相当的安定，但是它却有助于创造希腊思想及生活上无与伦比的多彩、弹性、精致。我们不可将希腊文化看成在一片黑暗的野蛮中突然如奇迹般射出的火焰，而必须视之为一个民族——充满热情和记忆，并且受到好战部族、强大帝国及古代文明的包围、挑战及教益——缓慢而混乱的创造过程。

第一章至第三章历史大事年表

公元前

9000　克里特岛之新石器时代

3400—3000　早期米诺斯、希腊、基克拉泽斯群岛文化

第一期

3400—2100　色萨利的新石器时代

3400—1200　克里特岛的铜器时代

3000—2600　早期米诺斯、希腊、基克拉泽斯群岛文化

第二期

3000　在塞浦路斯发掘的铜器

2870　特洛伊城的第一次殖民

2600—2350　早期米诺斯、希腊、基克拉泽斯群岛文化

第三期

2350—2100　中期米诺斯、希腊、基克拉泽斯群岛文化

第一期

2200—1200　塞浦路斯青铜时代

2100—1950　中期米诺斯、希腊、基克拉泽斯群岛文化

第二期　第一系列克里特岛之王宫

2100—1600　色萨利的查尔可里斯时代（属铜器时代）

1950—1600　中期米诺斯、希腊、基克拉泽斯群岛文化

第三期

1900　克里特岛第一系列王宫的毁坏

1600—1500　晚期米诺斯、希腊、基克拉泽斯群岛文化

第一期　克里特岛第二系列王宫

1600—1200　色萨利的青铜时代

1582　塞克若普斯建立雅典

1500—1400　晚期米诺斯、希腊、基克拉泽斯群岛文化

第二期

1450—1400　克里特岛第二系列王宫的毁坏

1433　传奇人物与大洪水

1400—1200　晚期米诺斯、希腊、（迈锡尼）、基克拉泽斯群岛文化

第三期　梯林斯与迈锡尼的王宫

1313　卡得马斯建立底比斯

1300—1100　阿哈伊亚人统治希腊的时代

1283　传奇人物珀罗普斯进入爱利斯

1261—1209　大力士赫拉克勒斯

1250　英雄忒修斯在雅典；俄狄浦斯在底比斯；克里特岛王米诺斯和名匠代达罗斯在克诺索斯城

1250—1183　特洛伊城的“第六城”；荷马史诗中的英雄时代

1225　阿尔戈诺茨的航行

1213　“七强”与底比斯之战

1200　阿伽门农即位

1192—1183　围攻特洛伊城

1176　俄瑞斯特斯即位

1104　多里安人侵入希腊

女性大理石雕像，大约公元前2700年至2500年，基克拉泽斯文明。基克拉泽斯群岛的青铜时代文化，与克里特的米诺斯文明和希腊大陆的迈锡尼文明并行

克诺索斯皇宫，约公元前1600年至前1400年，米诺斯文明

克诺索斯皇宫中皇后的大厅

克诺索斯皇宫中的御座

一幅米诺斯壁画

米诺斯执蛇女郎，约公元前1600年

迈锡尼卫城狮门，约公元前1400年，迈锡尼文明

黄金面具，约公元前1500 年，迈锡尼文明

---

[1]哈尔斯塔特（Hallstatt）是奥地利一镇，由于它的铁器遗物，欧洲铁器时代之第一期遂因以为名。

[2]《赫拉克利德》（Heracleidae）又名“大力士赫拉克勒斯之子女”，是希腊悲剧作家欧里庇得斯的一出戏。——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