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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的生活
1.2.2.1 士利曼
士利曼

1822年有一个小孩在德国诞生了,他的一生使得考古学的挖掘工作成了19世纪的传奇故事之一。他的父亲对于古代历史很狂热,从小时便教他荷马所写的有关围攻特洛伊和奥德修斯漂游各地的故事。“当我听他谈到特洛伊城被完全毁灭而不留一丝痕迹地消失时,我感到极大的痛苦。”在他8岁时,士利曼已经对以上事情有了深切的考虑,所以便表示他将尽其一生以发掘失落的特洛伊古城。10岁的时候,他向父亲提交一篇特洛伊战争的拉丁文论文。1836年,士利曼因为经济问题而离开学校,当杂货店学徒。1841年,他从汉堡出发,在一艘开往南美洲的轮船上当工人。出海后12天,轮船沉没,船员们在一条小船上颠簸了9个小时,被海潮冲上了荷兰的海岸。士利曼在一家公司当了职员,每年赚大约150美元,其中半数用以买书,靠另外半数与梦想来过活。他的智慧及努力终于有了结果。25岁时,他自己独立经商,在三个洲均有事业。36岁时,他觉得自己已经赚够了钱,便从商界退休,将一切时间奉献于考古学。“在商业繁忙之中我从未忘记特洛伊或是我向父亲所许下的挖掘特洛伊的诺言。”

他到处经商,每到一地便学习当地语言,并以该种语言写日记。利用这种方法他学会了英文、法文、荷兰文、西班牙文、葡萄牙文、意大利文、俄文、瑞典文、波兰文和阿拉伯文。后来他到了希腊,便在日常生活中学习希腊文,不久后他阅读古希腊文和现代希腊文的速度就像读德文一样。[1]并且他说:“此后除非在古典文明的土地上,否则将无法生活。”因为他的俄籍太太拒绝离开俄国,所以他便公开征求一位希腊籍的太太,并详细开列各项条件,终于在47岁时,从收到的照片中选了一位19岁的新娘。他们几乎在见面后便结婚,他还不知道这是一种古老的买卖式婚姻:女方家长在估计他的财产后向他索要了一笔钱。他的太太替他生下小孩后,他勉强答应给孩子受洗,但为使典礼庄严,他将一本《伊利亚特》放在小孩头上,并念了100行六音步的诗句。孩子的名字叫安德洛玛刻和阿伽门农,用人则名泰勒门(Telamon)和珀罗普斯(Pelops),他在雅典的家称作柏勒洛丰(Bellerophon)。他是一名对荷马十分狂热的老人。

1870年,士利曼前往小亚细亚西北角的特洛得(Troad),一反当时学者的意见,他认为普里阿摩斯(Priam)[2]的特洛伊城便是埋在名为希斯阿力克(Hissarlik)的山下面。经过一年的交涉后,他得到土耳其政府的准许,开始挖掘这个地方。他雇了80名工人并开始工作。因为他的怪癖而爱上他的希腊籍太太,也从早到晚与他在一起工作。整个冬天,来自北方的寒冷强风将风沙吹入他们的双眼,并且穿透了茅屋的空隙,使得夜晚无法点灯。虽然屋子里有炉火,水还是每晚结冰。“除了对发现特洛伊城的热忱之外,我们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使身体保持温暖。”

一年过去了,但是毫无收获。不久,一位工人一锄一锄地终于挖出了一个大的赤铜容器,里面竟盛有大约9 000件金银器。精明的士利曼立刻以他太太的围巾将这个容器掩盖起来,将工人遣开去午睡,立即赶回小屋,把门户上锁后,将宝物排放桌上,把每样东西与荷马史诗中的某段文字联系起来,以一个王冠作为他太太的饰物,并马上通知在欧洲的朋友说他已掘出了“普里阿摩斯的宝藏”。但是没有人相信他。有些批评家还指责他将这批东西放到他从事发掘的地方。同时,土耳其政府控告他从土耳其领土上掘走金子。但是维曹(Virchow)、多普费尔得(Dörpfeld)、伯诺夫(Burnouf)等学者均到现场参观,证实了士利曼的报告,并且留下来与他一起工作,直到发现了好几个特洛伊城。现在的问题已不是特洛伊城是否存在,而是所发现的9个特洛伊城中,到底哪一个才是《伊利亚特》中的伊利俄斯(Ilios)城。

1876年,士利曼决定从另外一个方向证实荷马史诗——即证明阿伽门农是否真有其人。依据保塞尼亚斯对古代希腊的描写,[3]他在伯罗奔尼撒半岛东部的迈锡尼打了34个竖坑。但这时土耳其政府却表示要获得他所发掘古物的一半,挖掘工作因而中断。士利曼不愿让古物隐藏在土耳其,所以他便秘密地将这批宝物运到柏林的国家博物馆,而他付给土耳其政府的赔偿是所要求的5倍,如此才能重新在迈锡尼开始挖掘。他又再度有了发现,工人们掘出了骨骼、陶器、珠宝、金质面具,他随即以电报通知希腊国王说他已发现了阿特柔斯(Atreus)和阿伽门农的坟墓。1884年,他转到梯林斯从事挖掘,再度根据保塞尼亚斯的描写,终于发现了荷马所描述的伟大宫殿和巨大石墙。

从来没有一个人对考古学有这样大的贡献。他也有一些小瑕疵,因为他的热心使得他迫不及待地想达到心中的目标以致损坏或混淆许多挖出的古物。激起他进行挖掘工作的荷马史诗,使得他以为他已在特洛伊发现了普里阿摩斯的宝藏以及阿伽门农在迈锡尼的坟墓。全球学术界怀疑他的报告,英、俄、法等国博物馆很长一段时间均拒绝承认他发现的古物是真的。但他却自我欣赏而自我安慰,并继续勇敢地挖掘,直到疾病将他击倒。他在最后的日子里不知道是应向基督教的上帝还是向古代希腊的宙斯祈祷,他写道:“我向天之骄子阿伽门农(译按:指其子)致敬!我很高兴你将研究普卢塔克(Plutarch),并已经念完了色诺芬的作品……我祈祷天父宙斯和帕拉斯·雅典娜(Pallas Athene)使你长命百岁,健康愉快。”他死于1890年,其原因是气候恶劣、学界的敌视和对梦想的狂热。

就像哥伦布一样,他所发现的世界比他所寻求者更为奇妙。他所发现的珠宝比普里阿摩斯和赫卡柏早许多世纪;这些坟墓并非属于阿垂得(Atridae),而是希腊大陆爱琴海文明的遗物,约同克里特的米诺斯时代一样古老。士利曼不知不觉中证明了罗马诗人贺拉斯(Horace)的名句——在阿伽门农之前有许多英雄人物。[4]以后年复一年,多普费尔得与缪勒(Muller)、斯托塔斯(Stountas)与斯塔马塔其斯(Stamatakis)、华尔多斯坦因(Waldstein)与维斯(Wace)等人继续在伯罗奔尼撒半岛作更广泛的挖掘。另外,还有其他人在阿提卡(Attica)以及埃彼亚、彼奥蒂亚(Boeotia)、弗西斯(Phocis)及色萨利等地从事发掘,终于发现了史前文化的遗物。在这个地方,人类从野蛮进入文明,其过程是由游牧狩猎进到农业定居,铜器取代了石器以及文字的发明和商业的发展。文明常比人类所想的更为古老,在人类所践踏的土地下随处都有人类的骨头,他们同我们一样工作,一样爱,写诗歌,做出美好的东西,但在时间的飞逝中,他们的名字及存在已经被遗忘。


[1]“为了迅速记得希腊语的字汇,”士利曼这么写道,“我拿了一本《保尔和维吉妮》(Paul et Virginie)的现代希腊语译本,并把它看完,一面把每一个字拿来与法文原本之相等语比较。看完之后,我至少认得书中一半以上的希腊字;再看一次时,我全都认得了,至少几乎全认得,不必费时间去查字典了……文法里面,我只学了语尾变化和动词,也没有把宝贵的时间拿来研究规则;就我所知,学生们在学校里少说也被冗繁的文法折磨了8年,然而,却没有一个在用古代希腊文写信时不留下百多处严重的错误来,我想各校校长所用的方法必然有误……我学古代希腊语的方式就跟学习当今仍有人使用的活语言一样。”

[2]普里阿摩斯是特洛伊的最后一个国王,为希腊人所杀。

[3]保塞尼亚斯约生于2世纪,是希腊旅游家及地理家。他曾于公元160年左右游遍希腊,并著书记其事。

[4]在他将要死去之前,多普费尔得和维曹几乎已使他相信他所发现者非阿伽门农的遗骸而是早得多的某一代的遗骸。士利曼在几次心脏病发作后也把这件事看开了。他说:“什么?这不是阿伽门农的遗体和饰物?好,那么我们就称他为舒尔采(Schulze)好了。”因此以后他们老说是“舒尔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