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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复兴
1.6.1.1 玄学
玄学

不管在哪个时代、哪个国家,文明是一种少数人的产物、特权和责任。历史学家看清了一般人那种无知的执拗,遂寄望于那光荣而迷信的未来。他们不认为完美的国家会是由不完美的人缔造出来,他们认为不论在哪个时代,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够免于经济的灾难,而有那份闲暇和精力,在打量他们祖先的思想和环境之余,来思考一下他们自己的思想。假如在每个时期,他们能够发现几个人能借他们的智慧、天赋或环境之赐时,而使他们自己跳出迷信、玄奥和轻信的领域,而看得出那无止境的愚昧,达到具有判别是非的智力。

所以,在意大利的文艺复兴时期,文明只是少数人所有、所治和所享。一般所谓的世俗人,只知耕作和挖掘,拉车或挑着担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到了晚上,已是精疲力竭,哪有余力去思考。他的意见、宗教和对人生的看法,都是来自天的启示,或者是得之于祖先的言教。他让别人来替他想,因为他们要他替他们做事。他不但接受传统的神学当中所说的那些令人向往,可以慰藉、激励和恐怖的奇迹——这些奇迹借着传播、反复的申述和艺术,每天都在使他加深印象——而且他又加上鬼怪论、巫术、奇迹、魔法、占卜、星术、遗物崇拜和奇事等这些心理的必需品,换句话说,也就是那些不是教会所许可,而却相当受人欢迎的玄学,这种玄学有时反而招来比不信更糟糕的麻烦。在阿尔卑斯山北方的意大利,当这个不寻常的人在生活和文化方面,领先他的同侪达半个世纪之久时,在阿尔卑斯山南方的这个凡夫俗子,却与他阿尔卑斯山北方的同辈们,共享着迷信的时光呢!

人文主义者自己常常就屈服于精灵之下,在他们那雄辩滔滔的字里行间,就充满着周遭环境中那些鬼怪的事或愚昧的文字。波焦·布拉乔利尼就深信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像什么无头的骑兵从科莫移到德国;满脸胡子的人头人身鱼尾的海神,从海上跑到岸上抓走漂亮的女人这些事。那位对宗教非常怀疑的马基雅维利,就认为“大气中充塞着精灵”是可能的,他相信一些惊天动地的事,可以从奇迹、预言、启示和天上的征兆,得到预兆。佛罗伦萨人喜欢把空气视为使他们聪明的一种不可言喻的东西,他们坚信一切重大的事都发生在星期六,他们还认为从某些街道出发赴战场,是一件不吉祥的事。政治家对帕兹的阴谋大惑不解,他把这件谋叛事件归于随之而来的那场招来不幸的大雨,他宽恕了这些青年,他们在雨停之后,揭露了这个阴谋集团的头子,并把他抬出示众,然后,把他丢进意大利中部的阿尔诺河。菲奇诺曾撰文为占卜、占星术和鬼怪论辩护,并为去拜访彼科的事而辩解,他的理由是因为当时的星星呈一种不吉祥的接近——或者难道这是一种怪念头吗?假如人文主义的学者们都相信这些事,那么对于那些既没有闲暇去思考,也没有受过多少教育的一般人民,怎能责骂他们竟把这个自然的世界当做无数超自然力量的外表和工具?

意大利人把许多东西都视为是耶稣或十二使徒的真正遗物,我们单从文艺复兴时期的罗马教会,就可以看到《新约·四福音书》中所有的景象。这个教会里存有耶稣婴儿时用的襁褓;那个教会有耶稣在伯利恒降生的那个马厩里的干草;另外一个教会有许多面包和鱼的碎片;另外一个教会有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以前与他的门徒共食最后晚餐用的那张桌子;另外一个教会有天使们画的送给路加的圣母玛利亚的像。威尼斯的教会陈列有圣马科的躯体,圣乔治的一条手臂,圣保罗的一只耳朵,圣劳伦斯一些被烧焦的肉,以及基督教第一位殉道的圣徒斯蒂芬被打死所用的一些石头。

几乎每样东西每个数目和字都被认为富有一些魔力。阿雷蒂诺指出,有些罗马的妓女把从坟墓里偷来的腐尸,当做春药给她们的情人吃。各种的符咒被视为万灵的东西。亚帕兰(Apulian)的农民就说,有一种符咒可以驱走疯狗。善神和恶鬼充塞大地,撒旦常常现身或化身出现,从事引诱或恐吓,勾引或怂恿或授意;恶魔虽然不可捉摸,但假如你能适时的慰藉它们,那它们也不至于对你为非作歹。在意大利北部的博洛尼亚,有些卡米里教派(Carmelite)的修道士向善男信女说,去研究鬼怪并没什么坏处,这种事直到1474年西克斯图斯四世时才受到禁止。而职业性的男巫,在他们专有的符咒上念了一些咒语之后,便卖给那些求神问卜的善男信女。巫婆被认为有特别的法术可以接近这种乐于助人的恶魔,巫婆把这些她们认为利人的恶魔,当做情人或神般的对待。人们相信这些代表着魔鬼的力量的巫婆,能够预测未来,能够日行千里,通过紧闭的门窗,对那些触犯了它们的人,施以可怕的报复;巫婆还能够招来爱或恨,使人流产,制造毒药,而且还可以凭着一张符咒或一瞥,而置人于死地。

1484年,英诺森八世下了一道训谕,禁止人去求助于巫婆。在这道训谕中,承认巫婆是有一些法术,并把一些暴风雨和瘟疫的来临归咎于她们所为。训谕中并指责许多基督教徒都叛离了正统的崇拜,而与魔鬼打起交道来。训谕中并认为那些符咒、法术、咒语和凶恶的艺术品,很严重地危害到男男女女、小孩和野兽。教皇曾提醒宗教裁判所的官员们,要随时注意这种事。但是这道训谕并不是代表官方的教条,巫婆也不因此而受到迫害。信巫的风气还是那样盛行,真正受到惩罚的很少。此时的教皇是信奉《旧约》的,《旧约》上曾说:“你们不得纵容巫婆。”几百年来,教会一直认为这些邪恶的信仰可能影响到人类,但是教皇则认为巫术的存在,助长了人们的这种信仰。因此,他对宗教裁判所的提示,促成了对巫术的迫害的开始。在英诺森八世颁布了这道训谕的次年,单在科莫一地就有41位巫婆被活活地烧死。1486年,布雷西亚地方的宗教裁判官,就判了几位巫婆死刑,但是当地政府官员拒绝执行这项判决。但到了1510年,教会与政府显得很协调,听说在布雷西亚有140位巫师被烧死。1514年,在利奥十世的任期内,在科莫地方有300多人被烧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迫害的刺激,或是由于其他原因,信巫术和操巫术的人却反而急速地增多,尤其是在意大利北部一带,教会对巫术的迫害引起了公愤,据说,在布雷西亚附近的一处空旷地方,曾经有2.5万人参加一个巫婆的安息日。1518年,宗教裁判官在这个地方烧死70位巫婆,并且判几百名可疑分子下狱。布雷西亚的领主团体曾抗议这种集体的监禁,并且干涉进一步的迫害行为,而利奥十世就在1521年的2 月15日,下一道训谕,不分青红皂白地命令驱逐那些拒绝执行裁判官判决的任何官员于教会之外,并禁止地方上举行宗教的仪式。但是,领主团体却不管这道训谕,任命了两位主教、两位布雷西亚的医生和一位裁判官去管理今后所有有关巫术的审判,并且调查先前的一些判决,只有这些人有权来审判这些案件。领主团体并警告教皇所派来的使节,不要用没收财产的方法来处罚犯人。这是一项大胆的作风,但是愚昧和虐待狂却占了上风,在以后的200年间,不管是在新教或天主教的地方,在新大陆或欧洲,男巫和女巫都遭到焚害,这实在是人类历史上最黑暗的一点。

由于人有一种欲知未来的狂热,因而产生了各种不同的算命的人——看手相的、释梦的、占星的。意大利干这行业的人,其人数之众、势力之大,非其他欧洲国家可比。在意大利,几乎每一个大大小小的政府,都置有一位占星家,他专司择吉日,举凡有重大的事要着手时,得由他来决定日期。尤利乌斯二世要离开博洛尼亚时,必须由占星家来给他择个吉祥的日子,西克斯图斯四世和保罗三世也要让他们的占星师来决定重要会议召开的时刻。由于大家都相信星星主宰着人类的性格和事务,以致许多意大利的大学教授每年都出版占卜这类的书,阿雷蒂诺也以占星术作为他幽默作品的题材之一,来讽刺这些教授所写的历书。当佛罗伦萨的望族洛伦佐·美第奇在比萨创立一所大学,没有开占星术这门课时,学生们却群起要求这门课,他只好让步。洛伦佐的智囊团成员之一比科,著文猛烈抨击占星术,但斐奇诺却起来维护。圭恰尔迪尼说道:“占星家们该是多么快乐呀!他们只要在一百次的谎言中有一次是真话,人们还是信任他们的;然而人们只要在一百次的真话中有一次是谎言,那他们的信誉就要扫地了。”但是,占星术对宇宙的观点多少是有一点科学性的,它多少是脱离了宇宙是由神或鬼主宰的这种信仰,而去追寻一个调和的、宇宙的自然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