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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复兴
1.5.5.4 诗人

诗人

这段期间最辉煌的成就是诗。封建时代的日本,下起农夫,上迄君王,都会写诗;同样,利奥时代的罗马里,教皇乃至小丑,无不吟诵风雅,而几乎每个人都想将他的近作念给耐心的教皇听。他喜爱即兴的妙作,而自己亦为此中能手。诗人随处都以诗节来取悦他,通常,他也设法奖赏他们。他偶尔会以即兴而作的拉丁文警句自娱。数以千计的书都题献给他。安杰洛·科洛西(Angelo Colocci)就曾获赐400金币(约合5 000美元)。但乔万尼·欧居里利(Giovanni Augurelli)虽曾献给他一部诗作《炼金术》(Chrysopoeia),他却报以空囊。他并没有时间来念他接受题献的那些书,5世纪的罗马诗人鲁提里亚斯·纳玛度安纳斯(Rutilius Namatianus)便是一例。纳氏认为基督教犹如使人失去活力的毒品,应加压制,并要求返回崇拜刚健的异教诸神。利奥仅下了一道敕令给阿廖斯托——利奥似乎觉得他在费拉拉已很受照顾——严禁盗印他的诗作。阿廖斯托颇觉恼怒,因为他早先希望教皇的赏赐应与他的史诗等量齐观。

利奥既已失去阿廖斯托,但仍能从才华较逊、命数较短的诗人中获得满足。他的慷慨经常使他误将劣才视为俊士,而赐以厚赏。有个佩萨罗港的贵族奎多·波斯图莫·西尔韦斯特里(Guido Postumo Silvestri)曾因亚历山大与尤利乌斯攫取佩萨罗港和博洛尼亚而奋起抵抗,并为文诛伐。现在他却写了一首优雅的哀悼诗献给利奥,比较这位新教皇统治意大利期间的福乐,与前任诸教皇在位时所造成的混乱和悲惨局面。利奥深为所动,便将没收来的产业归还给他,并命他为猎队中的行伴。但据当时的人说,奎多受利奥欢宴时,因暴食豪饮,不久就死了。安东尼奥·泰巴底奥已先在那不勒斯赢得诗人的荣衔。他在利奥获选时赶往罗马(据某不确的传闻),并因一首开胃的讽刺诗而获利奥500金币的厚赠。无论如何,这位教皇监理索嘉桥(The Bridge of Sorga)的过桥费,这样,“或能使泰巴底奥富裕自赡”。但是,金钱固然能让学者们发挥才干,却难以培养诗人的天才。泰巴底奥写了更多的讽刺诗,利奥死后仰赖本博的慈善过活,却一直是卧病不起。“别无抱怨,”有个朋友这么说道,“除了引不起酒兴之外。”他久卧病榻,到74岁时才与世长辞。

摩德纳的莫尔札(Francesco Maria Molza)在利奥升任教皇之前,就已精擅诗文。听说教皇酷嗜诗文,便别离父母女儿,迁居罗马,继而迷恋一个罗马的女人,乐极忘蜀。他撰写了一首畅达的田园诗,以赞颂福斯蒂纳·曼西尼(Faustina Mancini),诗题为《台伯河的女神》(La Ninfa Tiberina),其后不知因何受狙中伤。利奥死后,他便离罗马赴博洛尼亚,当红衣主教伊普里托·迪·美第奇的侍从。因当时传闻说,美第奇的宫廷里养有诗人、乐匠及才子300人。除了阿廖斯托之外,莫尔札的意大利诗,可说是当时最为典雅的。他的短歌,在风格上可与彼特拉克的分庭抗礼,而诗中所激发的灵感则远驾其上。因为莫尔札一再猛煽情焰,并永远燃烧着。他于1544年死于梅毒。

有两个主要的小诗人对利奥的统治表示敬意。马尔坎托尼欧·弗拉米尼奥(Marcantonio Flaminio)的事业,显露了该时期祥乐之一般——教皇对文人墨客的善遇历久不衰,弗拉米尼奥、安德里亚·纳瓦吉罗、吉罗拉莫·弗拉卡斯托罗与卡斯底里欧尼诸人的友谊无可妒忌,虽然他们四人皆属诗人,这些人在肉欲泛滥的时代都能洁身自爱,不染一尘。弗拉米尼奥生于威尼托(Veneto)的西拉瓦尔(Serravalle),是诗人吉安纳托尼奥·弗拉米尼奥(Cianantonio Flaminio)之子。这位父亲不顾祖例,训练并鼓励其子写诗,16岁时又遣他赠诗给利奥,力主发动十字军以抗土耳其人。利奥不喜欢十字军,但颇爱其诗文,便资助他在罗马深造。卡斯底里欧尼携其手,带他到乌尔比诺(1515年)。后来其父又送他到博洛尼亚攻读哲学。最后,这位诗人才定居于维泰博,受英籍红衣主教雷吉纳尔德·波尔(Reginald Pole)的资助。他曾因力辞两处高位而闻名一时——与萨多莱托同为利奥的秘书及特伦特宗教会议的秘书。尽管他被疑同情宗教改革,他仍获多位红衣主教的厚馈。他在旅居国外期间,一直都渴望能在他父亲建于伊摩拉附近的别墅里,过着宁静的生活,享受清新的空气。他的诗——几乎都用拉丁文写成,也几乎都以抒情诗、田园诗、悲悼诗、赞美诗以及贺拉斯致友人的书信体等简短的形式写成——一再流露出他对乡村农庄的向往:

如今我将再度见你;

如今我将欣见父亲手植之树;

我将怡然在我的小屋内酣睡片刻。

他抱怨受困于喧嚣的罗马城中,并深羡一位匿于乡村避静、闲读“苏格拉底的书”的友人,因为后者“根本无意于民众赠予的薄名”。他梦想在绿谷里徘徊,并携维吉尔的“农事诗”与塞奥克里托斯(Theocritus)的田园诗为伴。他的诗文当中,最动人的是悼祭其父的挽诗:

您的一生,父亲,舒适而愉快,

既不贫穷,亦不富裕,

学识渊博,口若悬河,

身心健康,体格强壮;

待人和蔼,敬虔无匹。

如今,年逾八十,您去往众神的福乐之境。

去吧!父亲,并随即带着孩儿与您共赴天国。

玛可·吉罗拉莫·维达(Marco Girolamo Vidá)是个更能逢迎利奥的诗人。他生于意大利北部的克雷莫纳,精通拉丁文,甚至能用以写出优雅的说教诗《论诗学》(De Arte Poetica),或论蚕的成长,或论棋弈。利奥极为赏识这种游戏,因此便遣人请维达来,给予高薪,再请他以耶稣的生平撰写一首拉丁文的史诗来冠饰当代的文学盛况。于是,维达便着手他的《克里斯提亚德》(Christiad),可惜利奥死得太早而无法见及。克莱门特七世继承利奥的遗愿,继续资助维达,赠他主教的辖区以为奉养之资,但克莱门特也在该史诗问世(1535年)之前就谢世了。维达开始写的时候,还是个修道士,写完时则为主教,但他仍然无法避免那些流行于利奥时代的古典神话典故。这些典故或许会使那些忘了希腊、罗马神话,而以基督教为文学神话的人深觉不伦不类。维达称天父为“翻云覆雨的众神之父”(Superum Pater Nimbipotens)以及“奥林匹斯之统治者”(Regnator Olympi),他一直都将耶稣描写为“英雄”,他掺入蛇发女怪、乌身女面怪、半人半马怪与九头蛇怪等,以述耶稣之必死。这样高贵的主题实应配以相称的诗式,而不宜是《埃涅阿斯纪》这部史诗的改编。维达最佳的诗行,并不是向《克里斯提亚德》中的基督致意,而是向《论诗学》的维吉尔宣诉:

啊!意大利的荣耀!光芒绚烂无比

为众诗人所莫及!我们以花冠敬拜你,

并给你乳香与神龛。对你

我们当然永远以圣诗颂赞,

以赞美诗回忆。万岁,神圣无比的诗人!

你的荣耀并不因我们的赞美而微增,

也无须我们的呼声。来吧,看望你的子孙,

将你那温暖的灵精倾入我们的虔心;

来吧,父啊,将你的自我摆在我们的灵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