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世预言警世忠言
——新发现的凡尔纳遗著
“科幻小说之父”儒勒·凡尔纳的遗著《20世纪的巴黎》(以下称《20世纪》),去年秋季在巴黎出版,这是出版界的一件盛事。
《20世纪》的书稿是在失踪100多年后于1989年被发现的。该书写于1863年,是年凡尔纳35岁。经过十几年试笔之作的积累,凡尔纳进入了创作的高产期,年初,他发表了成名作“奇异旅行”系列科幻小说的第一部《气球上的五个星期》。据分析,《20世纪》一书是在《气球上的五个星期》一书出版后写成的。同他的其他小说相比,本书的特点是:以“未来”为切入点,将时间定在1960年,人物、场景均是20世纪的。
凡尔纳对未来总是充满激情,在这部小说中,他勾勒出一个现代化的、令人目眩神迷的巴黎。作家设想,1960年的巴黎,高楼华厦耸峙、高架桥横跨市区;文传机、电子计算机、私人轿车、高速火车已经成为生活的现实,交易所的业务实现了全球化;文化生活也电气化了:200架钢琴连成一片,通过电流,在一位指挥家的手下奏响乐章……
凡尔纳写道:“如果我们的祖先看到这被千万盏灯照亮、像太阳一样明亮的林荫大道,像宫殿一样堂皇的商店,像平原一样坦荡的广场,看见这可容纳两万人的大饭店,他们该是何等的惊喜啊!”凡尔纳对20世纪巴黎的描写是建立在他所处年代的科技进步基础之上的,他对当时的电报、内燃机、现代造纸工艺等最新科技发明以及公路、铁路技术的完善都作过研究,并在此基础上进行合理的推论与幻想。
作家对20世纪的巴黎虽然不乏赞誉之笔,但是贯穿全书的却是一种伤感的情调。他是带着调侃、带着惆怅描述未来的。小说的主人公米歇尔·杜夫雷努瓦是个热爱传统文化的年轻人,他获得了拉丁诗创作大奖,但可笑的是,评委会的成员全是银行家、警察局长,没有一个教授、学者。读者随着米歇尔的足迹走遍巴黎,看到了1960年的巴黎——一幅让人欢喜让人忧的图景。作家笔下的巴黎,传统文化的地位一落千丈,图书馆馆员不知雨果为何许人,书店里只售卖科技书籍,就连诗歌也是诸如“脱二氧化碳颂”一类的科技诗。卢浮宫的油画上布满灰尘,高雅的歌剧消失了,“国家剧本仓库”向剧院提供猥亵的滑稽剧,电子合成音乐发出刺耳的噪声。传统文化被摈弃、被遗忘、被嘲弄,这是凡尔纳通过主人公所表现的最大的忧伤。
笼罩于全书的伤感气氛还源于作家对贫困的描写。凡尔纳预测到,在20世纪,贫困仍然是困扰人类的社会问题。他设想,1960—1961年寒流袭击巴黎,饥寒交迫的米歇尔预感到死神临近,沿着塞纳河走向拉雪兹神父公墓,在塞纳河的地下陈尸所里,他看到了一具具僵直、发绿的尸体……凡尔纳所描写的边缘人,正是如今仍深深地困扰着巴黎乃至整个欧洲的无家可归者。1993年11月,一场早来的寒流一夜间使法国十来个无家可归者陈尸街头。因此,读到这段描写,笔者十分钦佩一个科幻作家对人类命运的深切关注和准确预见。
凡尔纳还写道:巴黎的西郊是富人区,东郊和北郊是穷人区——今天巴黎郊区的布局正是如此!法国文学评论界认为,《20世纪》的风格接近狄更斯的《艰难时世》。狄更斯的小说侧重于揭露工业社会无处不在的功利主义以及由此带来的社会野蛮习气,此书则侧重于揭露工业社会造成的对文化、对弱者的摈弃,这是理解此书的关键。
当年,凡尔纳曾将书稿交给出版商赫泽尔,但被退回。1905年3月24日,凡尔纳猝然病逝。他去世后不久,独生子米歇尔向新闻界公布了一份凡尔纳遗著目录表,《20世纪》一书也列于其中。但是,其后100多年间,没有人见到过这部书的手稿。人们不禁产生疑问:凡尔纳究竟写没写过这本书?1986年,一个新发现使怀疑冰释:在赫泽尔的一批手稿里,有一封致凡尔纳的信函的草稿,信中所述正是他拒绝出版此书的理由,这就证明,凡尔纳确实写过此书。1989年,凡尔纳的曾孙决定卖掉土伦的老屋,在清理旧家具时,他偶然发现库房里有一个破旧的保险柜,在扔掉柜子前他砸开了锁:一本泛黄的笔记本横卧于柜底,它就是人们寻找已久的手稿。(199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