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奈尔:法国时装界的一代“女皇”
1971年1月的一个星期天,在巴黎豪华的里茨旅馆,一个年近九旬的老妇在她的房间里静静地逝去。死讯传来后,巴黎轰动了,人们纷纷拥向里茨旅馆,拥向她居住和工作过的康蓬大街,凭吊、追念她漫长而不平凡的一生。她不像马尔罗(法国作家、国务活动家,曾任戴高乐政府新闻、文化部长)那样著作等身,也不像毕加索那样留下了价值连城的美术作品,但是,法国人却把她看作可以和马尔罗、毕加索相提并论的“天才”,因为她通过自己琳琅满目的作品——服装,创造了时髦;她改变了法国、欧洲乃至美洲妇女的穿着习惯,开创了现代服装的新潮流,塑造了20世纪妇女的新形象。她就是法国服装设计大师,被誉为服装界“女皇”的卡布里埃·香奈尔。
她从乡镇中走来
香奈尔并非出身名门望族,也没受过正统的高等教育。1883年她出生在奥弗涅省的小镇索米尔。她可能是个私生女。其父是个小批发商,母亲生下她不久,父亲就遗弃了母女俩。不久,母亲也弃她而去,香奈尔成了一个孤儿,进入了当地教会办的孤儿院。
香奈尔在孤儿院待到16岁,出落成楚楚动人的大姑娘。她忍耐不了孤儿院寂寞孤苦的生活,翻出院墙偷偷地跑到了离家乡较远的穆兰镇。冷清的小镇上多了一个引人注目的姑娘,她有清丽、洒脱的高贵气质,却无依无靠,谋生乏术。起初,她在镇上当歌手,给镇上的市民、驻防当地的士兵唱些民歌,但唱得很蹩脚,充其量不过是个三流歌手。后来,她转到一家缝纫用品商店当售货员。能剪会裁的香奈尔常常在自己的服饰上搞些别出心裁的小革新——或是在袖口镶上点花边,或是把裙子上繁复的褶皱减省几条,她成为了小镇上最时髦的姑娘。她喜欢上服装部的男孩服装专柜,给自己添些男孩子的衣物,穿上后更显得活泼而机灵。她还为自己制作一顶扁平的圆形小帽,大胆地省去了女帽上世代相袭的羽毛饰物。在穆兰小镇,香奈尔的这段设计如同在乡间土壤上绽开了几朵散发着幽香的野花。
与此同时,香奈尔经历了初恋。他是当地的富家子弟,名叫艾蒂安·巴尔桑。两人一见钟情,坠入情网。巴尔桑称香奈尔为可可,这是香奈尔的小名。巴尔桑对她说:“这个名字非常适合你,能显示你活泼、随和的性格。”“可可·香奈尔”从此就叫开了,以至她成名之后,知道她本名的人反而不多。
在巴黎起步
20世纪初,香奈尔和巴尔桑一同来到巴黎,住在玛德琳娜区康蓬大街31号夹层楼的一个小房间里。香奈尔的一生都在这里度过,她的事业也在这条大街上发展。香奈尔晚年称康蓬大街是一条给她“带来运气”的街。
巴黎的一切都令这位来自小乡镇的姑娘感奋、激动。她特别感兴趣的是巴黎妇女的穿戴装束。她打量着、琢磨着,渐渐对巴黎女性的服饰形成了自己的独特看法。她问:20世纪的法国妇女,为什么还要守着上个世纪沿袭下来的服装呢?那带着厚厚衬里的裙子多么沉重拖沓;那裹得紧紧的胸衬令人窒息,活像一副枷锁;那珠光宝气的头饰又太烦琐俗气;如此穿戴,体现不了妇女解放的时代精神。她看准了巴黎的服装业是一个可以任她驰骋想象力、发挥才华的荒野,她完全可以当一名勇敢的拓荒者。
但是,在举目无亲的巴黎,她,一个弱女子,要开拓事业谈何容易。设备、资金都没有着落,而且,巴尔桑已经和她分手了。所幸的是,不久,另一个青年男子闯入她的生活,这是个英国人,名叫亚瑟·卡佩尔。他生情随和,不拘小节,家境富裕。正是这个表面上漫不经心的异邦人,理解和支持香奈尔开拓服装业的雄心。1912年,他出资帮助香奈尔开设了一家小店——不是服装店,而是帽子店。
为什么先开帽子店呢?香奈尔说,万事开头难,开始规模小点,万一失败了,损失也不至于太惨重。其实,她经营帽子店走了一条捷径:从豪华的拉菲特商店购买一批难看的、滞销的女帽,把帽子上的饰物统统撤掉,改制成线条简洁明快的新式帽子。它透着新时代的气息,适应了社会生活大众化的趋势,很快被巴黎妇女所接受,人们称之为“香奈尔帽”。香奈尔戴这种帽子时,总把帽子压得低低的,直到眼角,这种戴法,竟成为巴黎的风尚。
香奈尔以帽子起家,却不满足于当个制帽商。在服装设计领域,她初试锋芒,设计出一批和巴黎妇女服饰传统风格大异其趣的服装。她推出的新产品有纯海军蓝的套装、纯白色的宽松的女式长袖衬衫、线条简洁流畅的紧身连衣裙等,她还把男式短袖衬衣的袖子加上一条宽宽的花边,使袖子延长到肘部。这些服装,今天看来是十分寻常的,但在当时和那些叠床架屋式的里三层、外三层的繁复的穿戴习惯相比,是一场了不起的革命。香奈尔找到了一种属于她自己的设计风格,她带着这种格调清新的服装,去叩击还弥漫着贵族气的巴黎社交界。
香奈尔在事业上刚刚起步,生活中却遇上了意外的打击。卡佩尔,她事业的支持人,她唯一对之“产生过真正爱情”的人,1919年在地中海边的“蓝色海岸”因车祸身亡。香奈尔悲痛万分,要不是这次事故,香奈尔也许会和他结为终身伴侣。后来,香奈尔的生活中也曾有过数个男子,但她一直没有正式结婚,直到她死,人们还是称她“小姐”,恐怕和这次打击不无关系。
但是,卡佩尔之死并不能把香奈尔击垮。此时的香奈尔,已经打下了事业的基础,做好了大发展的准备,就像扬起了风帆的船只,要向大海挺进。一位记者写道:“离开了男人的香奈尔,完全可以独创一个‘帝国’,成为‘帝国’的‘女皇’。”
事业的鼎盛时期
两次世界大战之间,即1919年到1939年的20年间,是香奈尔事业的鼎盛时期。在康蓬大街她买下了5幢房子,开设了“香奈尔服装店”,那是巴黎最令人向往的时装店。
香奈尔以乔赛织物为基本面料,不断推出服装佳作:有宽大的女套衫,有短短的风雨衣,有阔条法兰绒运动服,有漂亮实用的简式礼服,卡迪甘绒衬,以及后来投入工业化生产的针织硬挺的外衣。服装的色调,不是那艳丽的大红大绿色,而是明快的、雅致的黑色和米色。此外,香奈尔还创造了仿宝石钮扣和大框架太阳镜。这些服饰,整个改变了巴黎妇女的形象,使她们显得高雅而又富有朝气,有一种现代的美感,质朴、理性而又潇洒大方。服装评论家指出,香奈尔使妇女获得解放和自由的程度,比之那些空头的社会学家、哲学家要深广得多。
香奈尔的服装风靡巴黎。大街上,到处可见“香奈尔式”的妇女,她们穿着黑色或米色衣服,宽松长裤,有点男子气,还戴着“香奈尔帽”。崇拜香奈尔的妇女见面时总是互相打量着,想从对方身上找到点新奇之处。
香奈尔开现代妇女服装之先河,取得了非凡的成功。她说,取得成功的关键是因为她“具有现代妇女的意识”,“我创造了时髦,是因为我懂得我所在的时代”。“我不像从前的那些裁缝师傅,躲在店铺后面闷头缝制,和社会生活隔绝。我喜欢外出,我喜欢运动,我要过一种现代生活,因而我对我所穿、所戴的都有自己的兴趣和选择。”
“香奈尔热”达到高潮,越来越多的厂商仿照她的服装样式大量生产投放市场。香奈尔对此很兴奋,她说:“哦,最使我快乐的事莫过于我的作品被模仿。时装要是不能走上街头,还称为什么时装?”
香奈尔的事业在扩大,她越来越富有,但是她的工作却一刻也没有懈怠过。女作家吉罗这样描写她的工作状态:在香奈尔看来,懒惰和懈怠是不能容忍的罪恶,就这点而言,她不像20世纪的妇女,倒像19世纪的大企业家。她对自己、对下属都是严厉的、不留情的。在她看来,她的下属,除了以她自己的名字为字号的商店外,不应该有其他的考虑、其他的利益。她简直是当代最独裁,然而也是最富有独创精神的企业家。
香奈尔成名之后,对巴黎的文化界和社交界越来越感兴趣。她建立了一个模特儿之屋,那里集中了来自巴黎资产阶级家庭的妙龄女郎;她还建立了一个文化沙龙,那里汇集着巴黎的名士,对经常光顾沙龙的青年作家,她按月发给津贴;她还出资对俄罗斯的芭蕾舞进行革新。香奈尔成为社交场合的中心人物。
香奈尔以其风采和魅力,把那个时代最漂亮、最风流、最富有的男子吸引到她的身边。迪米特里·I波罗维茨大公是俄国沙皇尼古拉二世的表兄,他向香奈尔捧出了一颗炽热的心,但香奈尔没有做大公夫人;英国威斯敏斯特公爵是一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他给香奈尔写了一封封的情书,遣人一次次送去礼物,香奈尔也没有接受他的爱情。她说:“世上已有三个威斯敏斯特公爵夫人了,却只有一个可可·香奈尔。”在她看来,在自己创建的服装帝国里工作,比当公爵夫人更有意思。
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香奈尔关闭了她的服装店,结束了事业上的鼎盛时期。
晚年复出
“二战”结束以后的六七年间,香奈尔的好友以及昔日的恋人相继辞世,她没有老伴,没有儿女,深感孤寂。这一时期,世界服装经历了一个大发展,设计新秀如雨后春笋般涌现。香奈尔孤傲的心上隐隐地感到几分不安:难道她真的落伍了?自尊自信的香奈尔1953年向舆论界宣布:她要举办一个作品展览,她要重振香奈尔服装店。舆论界为之哗然。“她已经71岁了,还要复出?”“一个七旬老妇再度投入竞争,无异走上拳击台,把自己置于死地。”香奈尔在人们的纷纷议论中打回了服装界。然而,今非昔比,巴黎人的口味变了,香奈尔虽然推出了一些以粗花呢为面料的、色调明快的新款式服装,但没有获得她预想中的成功,批评界还不时对她的设计进行挑剔。
有趣的是,当巴黎人的兴趣转向大西洋彼岸时,美国人却疯狂地爱上了香奈尔的服装。就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美国评论界为她的作品喝彩,美国购物者大批拥到巴黎购买“香奈尔装”。美国前总统肯尼迪的夫人和好莱坞的女影星,都以穿“香奈尔装”为荣,全美妇女竞相效仿。纽约的歌剧院根据香奈尔的生平事迹编了一出轻歌剧。这一切,使香奈尔在受到巴黎冷落之后重新感到温暖,得到了心灵的慰藉。她说:“我死去过,而在纽约的舞台上,我又复活了。”
香奈尔活到88岁。至死,她还是美丽而安详的。美国一名时装记者采访了八旬高龄的香奈尔之后写道:“你不会觉得你面对的是一位老人,她的风采完全把你吸引住了。”
香奈尔去世后,安葬在日内瓦湖畔的洛桑,这位现代妇女服装园地的拓荒者,一直受到人们的怀念。在她的墓地里,常年放置着艳丽的鲜花。(198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