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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法国文化的美丽约会
1.5.3 大仲马灵柩终入先贤祠

大仲马灵柩终入先贤祠

法国19世纪浪漫派作家亚历山大·仲马(1802—1870)的灵柩于11月30日从他的家乡维莱-科雷特的墓地迁入巴黎先贤祠。

先贤祠是纪念伟人的殿堂,殿堂正面山墙上刻着一段铭文:“伟人们,祖国感谢你们!”那些为法兰西做出过杰出贡献的人们,只有在其历史地位确立后,经过总统批准,才有资格进入这个殿堂,受到世世代代的纪念。进入先贤祠的伟人,有政治家、思想家、科学家、作家等。法国启蒙运动思想家伏尔泰、大文豪雨果、法国本土抵抗运动领袖让·穆兰、戴高乐时期的文化部部长、作家安德烈·马尔罗等人的灵柩都安放于此。

今年是大仲马诞辰200周年,在法国“大仲马之友协会”的推动下,法国总统希拉克签署总统令,做出将大仲马的灵柩移入先贤祠的决定。这是一个迟来的却令人欣慰的决定,因为它标志着法国完成了对大仲马历史地位的重新评价,弥补了长期以来学术界、教育界对他轻视与冷漠所造成的缺憾。

多面人生

大仲马是多面的,他既是剧作家、小说家,又是旅行家、人道主义者、坚定的共和战士。大仲马一生丰富多彩,人说他头顶上有七片天:父亲、女人、友谊、文学、政治、旅行及烹饪。

大仲马是法国作家中少有的黑白混血儿、奴隶与贵族的后代。他的祖父在圣多明各岛为一位黑人女奴赎了身并娶她为妻;他的父亲则是拿破仑手下的将军,曾在奥地利、意大利征战;他的母亲则出生在诺曼底的贵族家庭;因此,大仲马有四分之一的黑人血统。出生时他是一个漂亮的白人孩子,有直直的金发和蓝色的大眼睛。到了青春期他的头发变得卷曲,皮肤变成浅棕色,显示出了某些黑人特质。双重的社会地位,双重的文化归属,使大仲马一生兼具豪放而敏感的两种性格。

大仲马的父亲在意大利被俘,被关了几年后回到法国时身体已经垮了,1806年他病逝时大仲马仅4岁。大仲马是靠亲戚和父亲友人的资助长大成人的。大仲马在一生中都感受到外界对他的某种微妙的歧视,因此他格外怀念早逝的父亲,为父亲的将军身份和征战史而自豪。

大仲马虽然只有过一次婚姻,但一生女人无数,数不清他有过多少情妇,如果把那些只有过一夜情、一周情、一月情的女人全都算进去,可以列出一份长长的名单。大仲马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是非婚生子。长子与他同名,也叫亚历山大,后来也成为作家,人称小仲马。因为觉得21岁就被公众知道自己已为人父,显得太过年轻,大仲马不喜欢人家用“仲马父亲”和“仲马儿子”称呼他们父子,他更喜欢他儿子用“仲马-戴维”签名。“戴维”是他父亲的姓氏,而“仲马”则是他母亲的姓氏。起初他们父子关系不好,后来渐渐改善,大仲马说儿子是他“最杰出的作品”。1870年12月,大仲马在法国北方迪埃普附近长子家中去世。

大仲马最看重的是友谊。他说:“只有恶人才否定友谊,因为他们不懂何谓友谊。”他在小说中把对友谊的理解与称颂表现得十分充分。《三个火枪手》、《二十年后》、《布拉日隆子爵》等都是小说史上有关友谊主题的代表作。

大仲马17岁时认识的阿道夫·德勒冯是瑞典贵族之子,他俩合作写过剧本,阿道夫算得上是他写作的启蒙老师。两人的友谊维持终生。1829年,大仲马的话剧《亨利三世及其宫廷》在巴黎大获成功,雨果写信跟他要剧票,19世纪法国文坛的两位作家得以相识。“两双手紧紧地握住,再也没有分开过。”他俩建立在互相仰慕基础上的友谊成为文坛佳话。雨果曾推荐大仲马进法兰西学院,但是没有成功。对大仲马在法国文坛受到的歧视,雨果愤愤不平。1872年,当大仲马的灵柩移往家乡时,雨果给小仲马写信,高度评价大仲马:“你父亲是本世纪民望最高的作家。亚历山大·仲马这个名字不仅属于法国,而且属于欧洲;不仅属于欧洲,而且属于世界。大仲马是我们可以称之为文明播种者的那种人,他净化并改善心灵,他丰富着人们的灵魂、头脑、智慧;他激起人们对阅读的渴望,他开掘着人类的心灵,并在人类的心灵播种……”

其他与大仲马结下深厚友情的人也难以计数,较有名气的还有泰奥菲勒、戈蒂埃、拉马丁、米舍莱、内瓦尔、乔治·桑等。

大仲马是19世纪的大旅行家,他到过地中海沿岸几乎所有的国家,还到过德国、比利时、俄罗斯和高加索等地。法国出版的《大仲马全集》中,《旅行印象》占了25集。希拉克说,他最喜欢看的是大仲马的俄罗斯与高加索游记。大仲马热爱旅行,首先是为了解民风民俗,汲取写作灵感。每写一部历史小说,他都要到事件发生地去考察一番。“为写克丽丝汀,我去过枫丹白露;为写亨利三世,我去过布卢瓦;为写三个火枪手,我去过布洛涅与贝顿;为写基督山伯爵,我去过加泰罗尼亚和伊夫堡。”大仲马热爱旅行,为了发泄蕴藏于体内的无穷尽的能量,也为了远离对他怀有偏见的巴黎。

大仲马是一个非常介入政治的作家。作为一个共和派将军的后代,在1830年的巴黎革命中,他是唯一的一个扛起枪走上街头捍卫共和原则的作家。

写作奇才

大仲马被称为写作的奇才,他没有家学渊源,也没有受过特别的写作训练,闯巴黎之前,甚至没有听说过拉辛、高乃依等作家的名字。在40年的创作生涯中,他涌泉般地喷出了80多部小说及大量的剧本、游记。在他的作品中,小说《三个火枪手》、《基督山伯爵》、《玛戈王后》等,几乎被译为世界所有文字;话剧《亨利三世及其宫廷》、《安东尼》一上演就引起轰动,成为19世纪法国话剧改革的先声。

如何解释大仲马的成功?他有自发而灿烂的才华,特别会编故事,想象力天马行空般驰骋;他还有巨人般的体格,食量犹如法国童话人物“高康大”;他还可以连续12个小时,甚至一两夜不睡觉地写作。大仲马从事写作之时,大革命结束40多年了,法国出现了追寻封建王朝的历史热,历史小说风行一时。大仲马本人也特别钟情历史题材,从他笔端流出的千百个历史故事,都有惊天地泣鬼神的感染力,不同年龄层的读者都被感动。就像凡尔纳的作品激起读者的科学好奇心,大仲马培养了读者冒险的胃口。友谊、爱情、忠诚是作品的永恒主题;狂放的热情、豪侠的本能,被他表现得那么充分。人们至今还在感叹大仲马是文学史上的一个奇迹。

通过大仲马的作品,一代又一代读者漫游历史上的法国,体会法语的精妙,但是,小说作者生前身后都没有得到应有的评价。在世时,他被讥为“写作工厂”,他与人合作写话剧,被批评“像是利用黑人劳动力”;去世后,学院气浓重的法国文学研究界与教育界一直与大仲马保持着距离,很少有人把大仲马及其作品列为研究课题,大学法语系没有开设有关他的课程,他的作品也未被选进中学语文课本。一些评论者认为,学院派对在大众中取得成功的作家常常不以为然,他们的作品往往被认为是不严肃的作品,不具文学价值,被归类为“副文学”,因而没有地位。简言之,“越是大众化,其价值越是受到怀疑”。

热爱大仲马的读者一直在为恢复大仲马的历史地位而奔走。在法国,有一个“大仲马之友协会”,其成员除了法国人,还有其他一百多个国家的“大仲马迷”。该协会去年通过决定,要求总统批准在大仲马诞辰200周年时将他的灵柩移入先贤祠。2001年3月20日,协会主席迪迪埃·德关致函总统希拉克,提出了这一要求。德关在信中比较了雨果与大仲马身后受到的不同对待:雨果去世后就被称为“圣人”,法国为他举行了隆重的国葬,他的灵柩进入先贤祠。而大仲马呢?1870年冬普法战争之时“他静悄悄地走了,几乎没有人知道”。雨果竟是从德国的报纸获悉这一噩耗的。德关动情地写道:“让大仲马进入先贤祠不仅会使法国人民高兴,而且在全世界具有象征意义。总统先生,我们现在向您提出这个问题,大仲马是不是应该进入先贤祠?”

希拉克很快做出答复。3月26日,他签署总统令,决定在今年大仲马逝世132周年(12月5日)前夕,将他的灵柩移往先贤祠。总统府与文化部共同制定了周详的迁移计划。11月26日,在共和国卫队的护送下,大仲马的灵柩从维莱-科雷特小城一路走来,经过大仲马生前建造的基督山城堡,经过法国参议院卢森堡宫,在万众的注目礼中,终于走到了先贤祠。为了这个仪式,法国花费了76万欧元。

在大仲马灵柩进入先贤祠之际,希拉克接受了“大仲马之友协会”的采访。他说,大仲马是法兰西语言文化在世界上最好的传播者。他在国外旅行时,真切地感受到大仲马在国外也深得人心。希拉克特别提到,江泽民主席曾对他说,《基督山伯爵》是一部完美的小说。法国总统说,他真诚地希望这个决定能够改变某些人的成见。这些人把大仲马视为二流作家,理由只有一个:他是一位大众喜爱的作家。把大仲马的灵柩移入先贤祠,就是要指出:文化属于所有人。

诞生于19世纪的法兰西伟大的儿子,终于在21世纪得到了“平反”,得到了人民与祖国的一致认同。大仲马的灵柩同雨果、左拉的灵柩安放在先贤祠的同一个地下墓室里。19世纪的两位文学伟人,再也不会分开。(200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