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石让，时光流逝以前

没有比钢琴更擅长演绎久石让的音乐了。琴声如诉，他的日式清淡，他的浅浅伤感，都在钢琴声中一颗一颗凝结而闪耀。春光如水，有一刻叫人恍然，这是梦境，还是多年前的一场雨后？

这张久石让的精选曲集，《Piano Stories 1988～2008》，收录了他20年来的经典曲目。大部分乐曲都是宫崎骏动画片中的主题曲。除了经典的《生命之风》、《风之谷》、《风之森林》和《夏季一日》，还收录了他最新的《人生的旋转木马》。或许是曲调太熟悉，或许对于动画片来说这样的音乐太考究，至今听来，它变得与电影无关，仿佛只为叙述时光流逝。

熟悉的曲调，有时候像一种需要费力猜测的叫人迷惑的香味，需要细细寻觅相遇的点点线索。它能够立刻把人带回从前，回到所有时光流逝以前。那时我们不懂得戏剧性的悲喜交集，也不懂得大街上花花绿绿的橱窗里的诱惑。以为快乐就是这样，由清风、天空、秋天的黄草地和儿歌组成的，像这些乐曲的标题，叫做《生命之风》、《风之谷》、《风之森林》和《夏季一日》。那时动画片里的小孩，还没有学会像小丸子那样耍赖，不可爱，却很叫人感动，为他们孩童的勤奋与使命感而感动。那些小人都有一张花仙子的脸，现在想起来，那都是妹妹幼年时的脸。她笑起来眉眼弯弯，她大哭时脸上的肉扭做一团。我们有一本翻得像块抹布的小人书。我们都是酷酷的女孩，从来不肯睡午觉，从来不肯举手回答问题，喜欢溜到咕咚咕咚冒着绿泡的池塘边，寻找会变成蝴蝶的虫子。

现在看来，久石让的音乐依然是宫崎骏动画片中最出色的部分，在动画技术尚未完善的年代，久石让出色的音乐不但弥补缺陷，并且令电影绽放出那个年代特有的理想主义光辉。久石让以高产闻名，据说他可以3天写出70支曲调。多产令他的影响铺天盖地，不仅树立了亚洲电影音乐的基本模式，在很多乐曲中，我们甚至听见了他对周杰伦等人产生的巨大影响。对于作曲家来说，成为劳模未必是好事，多产不可避免令他的风格单一化。但灵感都属于勤奋的人，大量的创作储备让他找到了闪亮的音符，这张唱片所选的经典曲目，这些动人的曲调，都是偿还给勤奋的礼物。

一支《天空之城》，清亮而舒缓的钢琴独奏中，我仿佛看见了童年的自己，那个发辫散乱的细瘦女孩，独自坐在阁楼的老虎窗上，仰望天空，一直坐到了天黑，只为等待一只受伤的鸽子归来。这是童年最漫长的一天，一颗心悬在云端，看着它缓慢地下坠却无能为力。那一刻听见了丝丝缕缕的旋律，从暮色四合时的灰蓝色天空传来，渺茫而逼真。这支绝美的曲调从此印刻在心里。或许是在那一天，开始察觉漫漫生命的不可捉摸，而美好的音乐如同上苍的偿还，它无影无踪，却是真实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