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记忆的过程

从信息加工理论的角度来看，记忆就是人脑对外界输入的信息进行编码、存储和提取的过程。我们知道，记忆是个复杂的心理过程，从传统来看，一般把记忆（实际上是指长时记忆）分为三个基本环节，也就是识记、保持和回忆（包括再认和再现）。如果对识记过的内容不能再认和再现，或者再认和再现出现错误，便称之为遗忘。没有识记，就谈不上保持；没有识记和保持，就不可能再认或再现。

一、识记

识记是指识别和记住事物，从而积累知识经验的过程。一个完整的记忆过程是从识记开始的。识记是记忆的第一个环节，是保持和回忆的前提。

（一）识记的种类

识记可以根据不同的标准进行分类，目前主要有两种分类。

1.无意识记和有意识记

根据识记时有无目的性和随意性如何，可以把识记分为有意识记和无意识记两种。

无意识记也叫不随意识记。是事先没有明确的目的，也不需要意志努力、无须借助特殊方法的识记。比如参加同学聚会，我们虽然事先没有给自己提出明确的任务和目的，也没有付出特殊的努力和采用特殊的方法，但聚会的形式和内容却可以自然而然地被记住。无意识记表明了凡是发生过的心理活动，都在机体、特别是脑中保留一定的影响，这种影响在客观刺激的作用停止后，并不立刻消失，而以一定的方式保存下来，以致以后在适当条件下可以恢复原来的心理活动，表现为对有关事物的记忆。任何发生过的心理活动都会在脑中保留影响，不过深浅不同，影响深的可以保持较久的时间，很久以后还能记忆；影响浅的，事过境迁，就不复记忆了；也有可能影响虽然不浅，但始终没有适当的条件，记忆不能表现出来。

人的许多知识是由无意识记积累起来的，如关于居住地点附近的情况，许多日常生活经验，谚语，传说，故事等，在接触时都没有意图记忆它们，却成为个人知识经验的组成部分，有不少是相当重要的组成部分。人所接受的教育活动中的许多内容，也是通过无意识记的过程的。所谓“潜移默化”就是说有一些良好影响是通过无意识记而接受的。无意识记对我们的工作、学习和生活都有重要意义。在学习中善于运用无意识记也可以提高学习效率。但是，并不是所有接触过的东西、体验过的情绪，都可以记住，无意识记具有很大的选择性。在生活上具有重要意义的，和人的兴趣、需要、活动的目的、任务适合的，能激起情绪活动的事物，常常容易记住。例如第一次上学的情景、父母给孩子买的喜爱的玩具等等。更多的事物，虽然接触，甚至是经常接触，如果没有记忆的意图，个体对它们就没有印象。最常见的是，对自己居住的建筑物的楼梯的数目，教室里钟的数字形式等。多数人都回忆不起来。有人曾经做过一个实验，让被试计算颜色纸上不同颜色的字母中“O”字的数量，最后问纸的颜色，多数人回答不出。这一实验证明了如果没有记忆的意图，就不易有清晰的记忆。显然，无意识记带有偶然性和片面性，单凭它是无法获得系统的知识经验的。

有意识记是明确了识记目的，需要一定的意志努力且采用一定的方法的识记。在教育和生活中有意识记更为重要。对于需要学习的知识和技能，必须进行有意识记。比如背外语单词，记历史事件或某些定理性法则时，不仅有明确的识记目的和任务，而且每个人都会采取各自有效的方法，并经过一定的努力去进行识记。换句话说，有意识记要求个体有积极的思维活动与意志努力，人们掌握系统的知识主要依靠有意识记，它对人的工作和学习更加重要。

2.机械识记和意义识记

根据识记时的方法是否以理解为基础，可以把识记分为机械识记和意义识记。

机械识记是在对事物没有理解的情况下，依据事物的外部联系机械重复所进行的识记。机械记忆的基本条件是重复地感知材料。现实学习生活中，有些识记的材料本身没有内在逻辑联系，只能靠多次重复来识记，如电话号码、出生年月、历史年代、河流的长度、山峰的高度；有些识记材料本身有内在联系，识记者没能理解，只好依靠多次重复来识记，如小和尚念经，牙牙学语的婴儿背诵古诗；即使那些能被理解识记的材料，我们也常常借助机械识记使自己的记忆更加精确和牢固，如考试之前背书。

意义识记是在对事物的理解基础上，依据事物的内在联系所进行的识记。它需要经过积极的思维揭露事物的内在本质和相互关系，并将其纳入已有的认识结构之中。运用这种识记，材料容易记住，保持的时间也较长，并且易于提取。

意义识记的基本条件是理解。学习中，大多数要求识记的材料是有内在联系的。根据已有的知识经验，通过积极思维活动找出材料之间的逻辑联系，加以理解，这就是意义识记。当材料本身并不具有意义联系，通过联想或人为地赋予材料某种逻辑联系来识记，也是意义识记。例如，有人“一爬一爬，一爬爬上山”记忆马克思的生卒年（1818-1883），一下子就记住了，而且不会遗忘。有人将圆周率小数点后的22位（3.1415926535897932384626）编成了一首有趣的小诗：“山巅一寺一壶酒，尔乐苦杀吾，把酒吃，酒杀尔，杀不死，乐而乐。”从而记住，并且保持持久。

（二）识记的规律

1.有意识记优于无意识记

这是识记目的对识记效果的影响作用。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有意识记的效果远比无意识记的好，也就是说，有目的的识记比没有目的的识记效果好，或者说，识记的效果效果取决于识记的目的是否明确。我们的日常经验以及众多的研究多揭示了这一规律。心理学家让被试用不同的方式记忆16个单词发现，无论是当时回忆还是两天后回忆，有意识记的效果都明显地比无意识记的效果好（见表6-1）。前苏联心理学家赞可夫（Zанков Леонид Владимирович,1901-1977）做过实验，要求甲组被试尽可能完全地记住一篇文章，而对乙组则不提识记的任务，结果用同样的时间，甲组被试平均记住了12.5个句子，乙组只记住了8.7个句子，在统计意义上有明显差异。

表6-1  有意识记和无意识记的比较研究

	当时回忆	二天后回忆
有意识记	14	9
无意识记	10	6

2. 有意识记任务目标长远，识记效果好

在有意识记中，确定识记的任务对识记的效果起着关键性的作用。由于任务明确，识记活动都集中在这个任务上，就能够引起人的更为复杂的智力活动和调动其完成任务的积极性。

识记任务的远近对记忆内容的保持的长久性与否也有关系。实验证明，有较长期的识记任务或要求，保持的时间就长些。相反，只有短期的识记任务或要求，保持的时间就短些。在一个实验中，让被试识记2段难易程度、长度相同的文字材料，并说明，第一段的材料第二天要检查，而第二段则在一周后检查，实际上这两段文字材料的检查都放在两周后检查，结果，第一段材料只记住40%，第二段材料记住了80%，这说明，确立长久的识记任务对于识记效果有很大的影响。只为了考试而临时抱佛脚的学习者，考完很快就会忘记掉所学知识就是识记任务目标短所造成的。

另外，不同的识记任务或要求会影响人的识记方法、进程和效果。例如，任务要求是回忆识记材料的精确性，学习者就会反复默读复习单个词和句子；如果任务要求是回忆识记材料的内容，那么学习者就会努力地去建立句子之间的意义联系，理解材料的逻辑关系。

3.意义识记优于机械识记

这实质上是识记方法的问题。大量的实验都说明，以理解为基础的意义识记比机械识记的效果要好得多，仅凭机械的死记硬背是最笨又不经济的方法。德国心理学家艾宾浩斯最早进行了这方面的实验。他发现，为了识记12个无意义音节，平均需要花16.6次才能成诵，识记36个无意义音节时需要朗读55次，而识记拜伦《唐璜》中的六首诗中的480个音节，只要读8次就能成诵识记。肯斯莱用三种不同的记忆材料比较识记的效果，结果如下表。

表6-2 三种不同的材料识记效果的比较

记忆材料	回忆的平均数
15个无意义音节	4.47
15个由三个字母组成的孤立的英文单词	9.95
15个彼此意义相关联的英文单词	13.55

实验结果表明，在识记材料数量相等的情况下，彼此有意义且相关的英文单词识记效果最好，三个字母组成的孤立的英文单词次之，无意义音节最差。由此可见，识记材料本身具有逻辑意义，个体通过理解找到与自己已有知识经验之间的联系，有意义的新材料便被纳入学习者已有的知识结构系统之中，这样记忆效果好，且易于回忆。

需要注意的是，意义识记效果优于机械识记，但不能以此取消识机械识记。学习中，适当的机械识记也是有必要的。因为，意义识记和机械识记是人们识记的两种基本方法，意义识记要有机械识记作基础。学习中，总有些材料本身有逻辑联系也很有意义，但学习者的认知水平有限，一时难以理解，也只能先进行机械识记以后再逐步加以理解。总之，学习中我们不能取消机械识记，而应该尽量以意义识记为主，把意义识记和机械识记有机结合起来，逐步减少机械识记，提高记忆效率。

专栏6-4 机械识记和意义识记的实验

一、实验意义

识记材料的意义来自并包含在它所属的类别或系统中。学习者在理解的基础上，对信息进行组织编码，即把材料加以归类或系统化，记忆的效果会明显提高。本实验的目的在于验证材料的组织对提高识记和回忆效果的作用。

二、实验材料

包括写有数列和词表的投影幻灯片各两张、秒表和纸。四张幻灯片的内容分别如下。

数列一上写着大小和间距均等的22个数字（3691215181248163264128）。

数列二是按等差级数和等比级数用逗号将数列一上的22个数字隔开（即3，6，9，12，15，18，1，2，4，8，16，32，64，128）。

词表一写着属于用具、动物、地名、职业等四个类别，或可归于12对联系紧密但混合编制的24个单词词表（桌子  乌鸦  北京  拖把  粉笔  美国  工人  椅子  牛  医生  黑板  莫斯科  狮子  教师  抹布  苏联  老虎  工程师  延安  马  护士 纽约  技术员  麻雀）。

词表二将上述24个词语按四类、12个词对分列出来（即桌子-椅子，拖把-抹布，黑板-粉笔；老虎-狮子，牛-马，乌鸦-麻雀；北京-延安，美国-纽约，苏联-莫斯科；医生-护士，教师-工人，技术员-工程师；）

三、实验程序

1.按等组原则，将被试随机分为甲、乙、丙、丁四组。

2.对四组分别进行实验。

（1）对甲组用投影仪呈现数列一5秒钟，然后让被试立刻在纸上写出记住的数字序列。

（2）对乙组用投影仪呈现数列二，时限与方法同（1）。

（3）对丙组用投影仪呈现词表一，时限1分钟，然后让被试将刚看过的词，可不按呈现的顺序，把记住的立刻写出来。

（4）对丁组用投影仪呈现词表二，时限与方法同（3）。

四、结果分析

1.分别计算甲、乙两组正确回忆数字的平均数，并进行比较。对甲组正确回忆多的被试，要分析他是否发现了数列甲所包含等差级数和等比级数的规律。

2.分析计算丙、丁两组正确回忆单词数的平均数 ，并加以比较。对丙组正确回忆单词多的被试，要分析他是否发现了词表B中的单词成对的分属于四个类别。

五、结果讨论

1.根据实验结果，分析甲、丙两组被试出现回忆数字或单词数量多与少的差异的原因。

2.根据实验结果，分析乙、丁两组被试回忆效果分别不同于甲、丙两组的原因。

3.根据以上实验结果分析材料的组织程度对记忆的影响。

 

4.通过多种感官协同识记效果好

视觉在人类的感觉中起主导作用，人们80%以上的信息来源于视觉，10%以上的信息是来源于听觉。研究显示，多种感官协同识记比单一感官独立识记（仅仅看或听）效果要好得多，就是视听结合也能提高识记效果。如果把识记的内容作为自己的操作活动对象，多种感官协同识记，效果会更高。研究者向一组大学生提供8对句子，每对句子和一定的语法规则相结合，要求受试者分析和弄清这些句子的语法规则，然后按照这些语法规则自己造8对句子。次日，要求受试者把原来8对句子和自己造的句子都默写下来。结果，受试者对自己造的句子的记忆成绩比对原句子的记忆成绩平均高出3倍。

5.适当“过度学习”识记效果好

在学习的程度上，存在着低度学习、适度学习和过度学习之分。低度学习是指对材料的识记尚未达到成诵程度时就中止了的学习，适度学习指对材料的识记刚好达到成诵程度时就中止了的学习，而适度学习指对材料的识记达到成诵标准后还继续进行的学习。大量的实验研究证明，过度学习了的材料比适度学习和低度学习的材料保持得好，我国心理学工作者研究了被试对不同的无意义音节字表的不同程度的学习，回忆结果见下表：

表6-3 学习程度对记忆的影响

学习程度	4小时回忆出的百分数
150%	81.9
100%	64.8
33%	42.7

但是，并不是说过度学习越多越好，因为过度学习需要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美国心理学家将被试分成三组，分别采用100%、150%和200%的三种学习程度识记12个名次，在1-28天分别测定他们的保持量（结果见图6-6）。实验表明，学习程度越高遗忘越少，当过度学习超过150%时，保持的效率并不随之再显著增长。因此，过度学习以150%为适度。例如学习某种材料4遍后就能记住并能正确回忆了，再重复学习2遍记忆效率可达到最佳。

6.材料的性质、难易和数量

识记的效果受识记材料的性质、难易和数量所制约。识记材料按性质不同可分为直观识记材料（实物、模型和图片等）和描述事物及形象的文字识记材料。对这些材料的识记效果因人而异。一般来说，成人对文字材料识记较好，儿童对直观材料的识记常优于文字材料。

 

另外，难易不同的材料在记忆进程中的识记速率是不同的。如果识记的材料是容易的，一般开始时进展较快，后来逐步缓慢，成一减速曲线。如果识记艰深难懂的材料，常在开始时进展较慢，后来逐步加快，成一加速曲线。

识记材料的数量对识记的效果也有很大影响。一般说要达到同样识记水平，材料越多，平均所用时间也越多。但是，如果识记的是课文内容，识记时间就依内容的逻辑结构、学习者的经验等条件而定，不只依识记的效果。

图6-4 材料数量对识记的影响的结果统计

课文词句字数	识记总时间	100字平均时间（分）
100	9	9
200	24	12
500	65	13
1000	165	16.5
2000	350	17.5
5000	1625	32.5
10000	4200	42.0

综上所述，影响识记效果的主要因素有识记的目的与任务、识记的方式方法、识记的程度以及识记材料的性质、难易和数量等。

二、保持和遗忘

保持是过去经历过的事物映象在头脑中得以加工、巩固的过程。保持是记忆过程的第二个基本环节，它是以识记为前提，保持的效果在再认和再现中得到证明和体现的。

（一）保持及其规律

人的知识经验在经识记后置于头脑中的储存是有一定秩序、层次的，但不能理解为将文件存放在保险柜里那样一成不变，保持不是消极被动的储存过程。随着时间的推移，保持的内容会发生数量和质量的变化，从而体现了人脑对识记材料的主动加工的特点。说明人的以往的知识经验及对未来的期望都会对保持过程不断发生影响。

保持的内容在质的方面发生变化的特征一般表现为，记忆内容中不甚重要的细节部分趋于消失，而主要内容及显著的特征能较好地保持，从而使记忆内容简略、概括和合理。另一方面，记忆内容中的某些特点和线索有选择地被保留下来，同时增添某些特征，使记忆内容成为较容易理解的“事物”。记忆内容的质的变化，常常受到个人的知识经验、心向、动机等因素的影响。英国心理学家巴特莱特（Frederic Charles Bartlett ，1886～1969）采用图画复绘的方法来测试记忆质变的情形（见图6-6）。图中左边为刺激图形，先给被试中的第一个人看，隔半小时后要求他凭回忆将图绘出，再将他所绘的画给第二个人看，隔半小时后同样凭回忆将所看到的图绘出。然后把他绘出的图给第三个人看，如此依次进行直到第18个被试。图中垂直线右边的8个图形，就是实验中第1、2、3、8、9、10、15、18个被试所绘的图形。从这些所绘图形可以看到，从第一个被试识记回忆绘出的枭鸟，到第18个被试回忆绘出的猫的图形，记忆内容的质的变化。

卡密克尔（Carmickael，1932）等人也做了一项被视为经典性的实验。实验中要求被试在短时间内观看下图中间的一系列图形。一组被试在看图形的同时会听到左边图形的命名，另一组被试听到的是右边图形的名称，图形呈现后要求两组被试绘出所看到的图形。结果大约3/4的被试把原图形画成为不同的东西，其差异取决于他们所听到的图形命名的名称。实验证明心理定势对保持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除了记忆中形象的内容在保持过程中会发生质的变化外，文字材料的记忆的保持也会发生这种变化。有研究者给被试读了一篇关于印第安人和鬼打仗的故事，过一段时间让他们回忆故事，结果发现，常常阅读鬼灵故事的人增加了许多描述鬼怪的细节，令人听起来毛骨悚然；而有科学观点的人则大大删去了鬼的内容，还增加一些新的材料，使故事更有逻辑性。

在数量上，随着时间的进展，保持量一般呈减少的趋势，但也有例外。有人在实验中发现，儿童在学习之后过2天测得的保持量比学习后立即测试的保持量还要高，以后多次重复实验都证实了这一现象。人们称之为记忆的恢复或自然恢复。这一现象在儿童中更为普遍，学习较难的材料更容易出现。其原因可能是由于持续地学习产生了积累的抑制；也可能是由于识记初期学习者对学习材料尚未形成一个整体，过了一段时间，抑制解除或材料经过加工形成一个整体所致。但这还只是假设，有待进一步研究。

影响保持的因素包括以下四个方面。

1. 识记材料的意义和作用

人对无重要意义、不感兴趣、不符合需要、在工作和学习中不占主要地位的识记材料最先遗忘，保持最差。

2. 识记材料的数量

一般来说，识记材料的数量越大，识记后的保持也越少。实验表明，识记5个材料的保持率为100%，10个材料的保持率为70%，100个材料的保持率为25%。即使是有意义的识记材料，当识记数量增加到一定程度，它的遗忘速率也会接近于无意义识记材料的保持曲线。

3.学习程度

在识记的环节中，我们就已经发现，过度学习达150%时保持的效果最佳。

4. 识记材料的序列位置

识记材料的序列位置不同，遗忘发生的情况也不一样。一般是材料中的首尾容易记住，不易遗忘，而中间部分则很容易遗忘，这就是序列位置效应。在一项以68名大学生为被试的研究识记材料序列位置对保持的影响的实验中，让他们学习三种不同性质的材料（无意义音节、不相关的英文单词和意义相关联的单词），每种材料都是15个，被试读一遍后即测试其记忆结果。实验表明，识记材料的首尾两端部分比中间部分识记得好，这在无意义音节的识记材料方面表现得特别明显。许多研究表明，记忆效果最差的并不是在识记材料的正中间部分，而是在中间偏右的部分，这可能是受前面部分的抑制较多，联系较弱，又较多地受到后面部分的抑制影响所致。

表6-5  68名被试对三类识记材料保持的统计表

材料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无意义音节	56	35	24	22	24	8	12	9	6	3	7	3	18	26	51
不相关的英文单词	65	68	45	37	58	18	44	32	36	15	46	31	49	49	58
意义相关联的单词	66	68	67	54	67	58	59	58	58	56	52	52	62	52	62

 专栏6-5 保持的动态变化

在美国心理学家洛夫斯基（Elizabeth Fishman Loftus,1944- ）一项经典实验中，心理学家给被试呈现一段三分钟的视频：8名示威者冲进了教授讲课的教室，在一阵争吵后离开。然后向两组被试发放的问卷中的目标问题分别是“在闯入的4名抗议者中，带头的人是男士吗？”“在闯入的12名抗议者中，带头的人是男士吗？”一个星期之后，向所有被试发放的一份问卷的目标问题是“你看到多少人闯入了教室？”结果显示，之前做过“有4名抗议者”的题目的被试的平均人数为6.4人，后者回忆起的平均人数为8.9人。

众多的类似实验，与这一实验一样，均证明了这一观点：识记材料的保持是一个主动积极的过程，个人的经验、获得的信息对保持的材料不断地进行着再加工。人们在事后所听到的和看到的关于事件的信息会影响人们对于此事件记忆的准确性。

（二）遗忘及其规律

遗忘是和保持相反的过程。是指对于识记过的东西，不能再认或再现，或者错误地再认或再现。遗忘可能是永久性的，即不经过复习永远不能再认或再现。它也可能是暂时性的，如提笔忘字，如一件东西需要时找不到，而在另外的场合下却突然想起等，这就是所谓的舌尖现象。

德国心理学家艾宾浩斯通过实验研究，描绘出遗忘曲线，也称艾宾浩斯曲线或保持曲线，揭示的遗忘规律表明，遗忘的过程是不均衡的，呈先快后慢的趋势。

从图中可以看出，在第一个小时内，保存在长时记亿中的信息迅速减少，然后遗忘的速度逐渐变慢，甚至在距初学31天以后，仍然存在着某种程度的节省，对所记的信息仍然有所保存。艾宾浩斯的开创性研究引发了两个重要的发现。一个是描述遗忘进程的遗忘曲线，心理学家后来用单词、句子甚至故事等各种材料代替无意义音节进行了研究，结果发现，不管要记的材料是什么，遗忘曲线的发展趋势都与艾宾浩斯的结果相同，虽然有意义材料的保持率高于无意义音节，但是遗忘的规律都是呈现不均衡的先快后慢的趋势。艾宾浩斯的第二个重要发现，是揭示了在长时记忆中的保存能够持续多长时间。通过研究发现，在长时记忆中信息可以保留数十年。因此，儿童时期学过的东西，即使多年没有使用，一旦有机会重新学习，都会较快地恢复到原有水平。如果不再使用，可能被认为是完全忘记，但事实上遗忘绝不是完全彻底的。

专栏6-6                记忆科学研究的全球第一人—— 艾宾浩斯

1850年，赫尔曼·艾宾浩斯出生于普鲁士波恩附近的巴门，家里信奉路德教，父亲是一个富有的商人，母亲非常吝啬。艾宾浩斯是家中的第四个孩子，姑姑十分宠爱艾宾浩斯，一直资助他的学业。艾宾浩斯没有辜负姑姑的厚望，他退役后重回波恩大学，并于1873年发表了题为《哈特曼的无意识哲学》的博士论文，获得哲学博士学位。1876年，艾宾浩斯在巴黎一家书摊上买了一本旧的费希纳的《心理物理学纲要》，这一偶然的事情对他产生了深深的影响。1885年，他出版了《关于记忆》一书，提出了著名的“艾宾浩斯遗忘曲线”，这一成就也令他成为与冯特齐名的心理学家。1909年，艾宾浩斯因肺炎病逝于哈雷大学，年仅59岁。

在艾宾浩斯开展研究之前，心理学研究主要采取的内省法，因为不够科学，一直被人诟病。为了打破这种局面，艾宾浩斯决定研究记忆，并要用科学的方法去研究。

为了消除新学习的材料与记忆中的知识的可能联系，他创造了无意义音节，即一种由两个辅音和一个元音组成的字母串，如P0F、QAZ等。由于无人对背诵这些枯燥的字符串感兴趣，艾宾浩斯只能以自己为被试，大声朗读一串串无意义音节，并且用节拍器的有规律的节奏控制朗读的速度，然后再努力地回忆它们。时人不仅不理解他的行为，还嘲笑艾宾浩斯的“愚蠢”行为；艾宾浩斯不为所动，坚持这一研究长达十年。为了测量遗忘，艾宾浩斯设计了节省法，也就是再学习法；根据这种方法，艾宾浩斯绘制了不同时间间隔的记忆节省图，称之为保持曲线或遗忘曲线，这样才把记忆的理论系统地描述出来，并发表《论记忆》这一科学著作。著名的心理学史家波林评论道:"这是划时代的，不仅由于它所涉及的范围和文章风格的新颖，而且因为它立即被看作是实验心理学突破了研究高级心理过程的障碍。艾宾浩斯开创了一个新的领域……"

艾宾浩斯虽然没有建立学派，也没有形成正式的理论体系。但是，他对学习和记忆的许多发现，在百年后的今天仍然对教育与学习领域产生重要的影响。他开辟了用实证方法研究记忆等高级心理过程的先河，此外，他还研究过光的知觉，发表过色觉理论。作为一个哲学博士，他突破自己，勇敢挑战未知的领域，并且坚持下去，取得了卓越的成绩。

对于艾宾浩斯这样一个十年如一日地“虐待”自己的“狠人”，你想说些什么呢？

（三）遗忘的原因

对遗忘的原因有多种解释，其中影响最大的莫过于消退说和干扰说。

1.记忆痕迹消退理论

消退理论认为，遗忘是记忆痕迹得不到强化而逐渐减弱以至最后消退的结果，这是一种较早的解释遗忘发生原因的学说。它认为外界信息作用于人，会在大脑中留下一定的痕迹，这种痕迹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磨损”或衰退，最终导致遗忘。记忆痕迹的消失，可能是新陈代谢作用或其他生物过程产生的结果。这种观点给我们最大的启发就是“学而时习之”。从直观上和生活实践的观察中，这种学说容易被接受，但它却无从用实验证明。

2.干扰抑制理论

干扰理论认为，记忆痕迹本身不会发生变化。它之所以不能回忆，发生长时记忆中信息的遗忘主要是因为在学习和回忆时受到了其他刺激的干扰。一旦干扰被解除，记忆就可以恢复。

干扰抑制说的最初研究是睡眠对记忆的影响。心理学家在一项实验中，让两位被试识记无意义音节字表，要求达到能正确背诵的程度。然后让一位被试睡觉，另一位被试继续日常活动。分别在1，2，4，8小时后，让被试回忆学习过的材料，结果发现，睡眠的被试回忆成绩比继续活动的回忆成绩要好。说明遗忘不是由于时间的流逝自然衰退的，而是在清醒状态下，大脑皮层的继续活动，即日常活动干扰了对原先学习材料的回忆。

抑制可分前摄抑制与倒摄抑制两种。倒摄抑制指后学的材料对保持或回忆先前学习材料的干扰作用。如学习英语单词。前摄抑制指先学过的材料对学习后学材料的干扰作用，比如学习一篇文章，一般总是开头和结尾部分容易记住，而中间部分容易遗忘，这是我们前面所说的序列位置效应。其原因就是因为中间的材料受到了开头材料的前摄抑制和结尾材料的倒摄抑制，在双重抑制下导致效果不佳，而开头的材料和结尾的材料受到的分别是中间材料的倒摄抑制和前摄抑制，故而保持效果较好。在日常生活中，我们也发现，就寝前和早起学习的效果要好一些；一节课中，老师开头讲的内容和下课前讲的内容记得更清楚一些。这些其实都是前摄抑制和倒摄抑制的作用结果。

3.动机性遗忘说

又称压抑说，认为遗忘是由于某种动机的压抑所致。弗洛依德把记忆和遗忘看成是个人维护自我的动态过程，认为人们常常压抑早年生活中痛苦的记忆，以免因为这种记忆可能会引起的焦虑或不安。实验表明，回忆中涉及愉快事件的约占55%，不愉快的约占33%，平淡的约占12%，对不愉快事件的回忆明显地少于对愉快事件的回忆。这是用痕迹衰退或干扰无法解释的。如果通过某种方式，如催眠或自由联想等是能够恢复这种被压抑的记忆的。人们有意识地逼迫自己不去回忆那些引起特别痛苦体验的事件，或者以某种方式有意地歪曲它们，使之不再出现，这种有意识地不使某些信息再现的记忆效应称为有意遗忘。有意遗忘的作用与人们通常有意识地将注意力从令人不快的情境中移开，对不愿看到的场景不予编码一样，属于人们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心理防卫机制。

专栏6-7  定向遗忘

情绪性记忆的主动遗忘，是指人们有意识地主动遗忘带有情绪色彩的记忆内容，特别是一些负性情绪性记忆（如失恋、地震后的惨痛记忆）。这些记忆会给个体带来心理创伤，如何有效地淡化这些痛苦记忆，对于帮助人们恢复有很大的作用。在实验室中采用项目法定向遗忘范式对情绪性记忆的主动遗忘进行研究。在每个学习项目之后立即给予被试一个“记”或“忘”的指令，在最后的测试中，被试记住的项目的成绩好于要求遗忘的项目，出现了定向遗忘。众多研究中都出现了这一结果，进一步的研究表明，选择性编码和对负性信息的编码和提取的抑制控制两者的双重作用发挥了影响。众多临床实践也发现，被试能有效地利用抑制控制机制，主动遗忘情绪性记忆。

与其他记忆相比，情绪性记忆往往保持持久而且强烈，那么为什么还能够发生定向遗忘呢？研究发现，自我在记忆的编码、组织和提取过程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自我参照比起他人参照会影响主动遗忘（李文娟等，2005；杨红升、黄希庭，2007），即要求被试在学习情绪材料过程中与自身相联系，无论抑郁组还是正常组的被试都出现了遗忘定向（Power et al.，2000）。虽然自我参照对不同效价的情绪性记忆定向遗忘产生了不同的影响，但自我提升动机在其中起着重要的调节作用（杨文静等，2014）。

4.提取失败理论

很多人都碰到过这样的现象，在大街上遇到久未见面的老同学，却想不出他的名字，聊着聊着，往往就会想起对方是谁；在日常生活中还有舌尖现象，明明知道某件事，但一时想不起来；明明知道试题的答案，考试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事后正确的答案便出现在脑海中。这些情况都说明，所谓的遗忘可能是暂时的，所记忆的内容还在那里，只是一时提取不出来而已，就像把物品放错了地方怎么也找不到一样。一旦有了正确的线索，经过搜寻，所要的信息就被提取出来。

从提取失败的角度来看，遗忘与否取决于信息的易得性，而不是可得性。可得性是指在长时记忆中储存的信息的存在性，易得性是我们能够获得那些可用信息的难易程度。加拿大认知心理学家塔尔文认为，我们叫做记忆的东西，乃是在人们的头脑中重现无意识内容的能力，并且它还是可以清晰地辨别我们的意识和无意识之间内容联系的一种功能。在一个实验中，让被试学习12类的48个单词。回忆测验时，给予类别名称这一回忆线索的被试回忆出30个，无线索组回忆出来20个。此后向无线索组提示类别名称，这时他们的回忆成绩达到28个。显然，无线索组被试后来回忆出的8个单词是储存在被试记忆中的，但是由于没有提取线索导致了遗忘。这就犹如图书馆中大量的藏书由于没有合理地存放或编制索引，导致我们很难找到某本我们想要的书。很多记忆的失败可能只是编码不准确或缺乏提取线索，而非真正的遗忘。

一系列研究表明，在长时记忆里，信息的遗忘尽管有自然消退的因素，但主要是由信息间的相互干扰造成的。一般说来，先后学习的两种材料越相近，干扰作用越大。对于不同内容的学习如何进行合理安排，以减少彼此干扰，在巩固学习效果方面是值得考虑的。

专栏6-8  幼儿期健忘

心理学家发现，三岁以前的婴儿，对事物最感好奇，事事好问求知，是一生中学习效果最高与学习事物最多的一段时期，然而，到了成年之后，很少有人能清楚地记得三岁以前的事情，便认为3-4岁的孩子没有记忆或是记忆能力特别差。

心理学上把这种幼年时的记忆不能永久出现的现象叫做幼儿期健忘。人们为什么对儿时曾经记得很清楚的事，长大后大都遗忘了呢？有人从生理机制上进行解释，认为这与儿童脑的发育有关。儿童脑的各区域的成熟不是同时完成的，先发育的脑区域在3岁左右承担了记忆的任务，但随着脑的其他区域的发展，晚成熟的脑结构控制了先成熟的脑区域，从而妨碍了原先所学习的东西，使人回忆不起更早发生的事情，表现出幼儿期健忘。　

由于个人脑的发育不同，一般人只能回忆起3-4岁的事情，个别人最早只能回忆到9岁左右的事。但是并不表明3岁以前的事永远不可能想起，在某些特殊的环境中，如遭遇大祸丧失意识前，这些记忆可能会再现。虽然这部分记忆成年后想不起，但是它却是构成儿童大脑以后思维能力的基础，必不可少。

三、回忆

回忆是对识记、保持的经验进行提取的过程，是记忆过程的最后一个环节。回忆既是记忆所要达到的目的，又是衡量、评价记忆水平的重要指标。回忆并不是简单机械地恢复过去已有的映像的过程，它包括对记忆材料的一定加工和重组活动。

（一）回忆的两种水平

按照回忆的水平和形式的不同，回忆有再认和再现两种。

一般来说，再认是较简单的回忆，对识记过的事物进行再认要比再现容易一些。通常，能够再认的不一定能再现，而能再现的一般都能再认。

在个体的心理发展过程中，再认的能力出现较早，大约在婴儿6个月时即可能再认，而再现要到1岁左右方能出现。

1.再认

再认是指当曾经经历过的事物再度出现时，仍能把它识别出来。如多年前读过的小说，再次碰到，感到熟悉，并确认是自己曾经读过，就是再认。

影响再认的因素有以下几点：第一，刺激物的数量。同时呈现的数量越多，再认越困难，比如选择题选项越多，难度越大。第二，相似程度。当前出现的事物与经验过的事物之间的相似程度影响到再认。由于暂时神经联系泛化的影响，相似对象不能分化，从而产生错误再认。例如“秀才识字读半边”，刚刚结识的姐妹俩容易认错等都是这一原因。第三，时间间隔。当前出现的事物与过去经历的时间间隔越长，变化越大，越难以再认；相反，如果间隔时间不长，比如刚刚见过的，更容易再认。

总的来说，再认有不稳定和动摇的特点，它表现在再认的快慢和准确程度上。无论是简单的还是复杂的再认，都是依靠线索来进行的。所谓线索是指事物的组成部分和特征。通过线索唤起对其他部分的回忆，从而形成特定对象的整体性辨认。特别熟悉的对象，再认时所需线索少而且简化；不熟悉的对象，再认时则需要较多的线索。

2.再现

再现是指过去经历的事物不在面前时，脑中重新出现该事物映象的过程。一般来说，再认是较简单的回忆，对识记过的事物进行再认要比再现容易一些。通常，能够再认的不一定能再现，而能再现的一般都能再认。

在个体的心理发展过程中，再认的能力出现较早，大约在婴儿6个月时即可能再认，而再现要到1岁左右方能出现。

（二）有意回忆和无意回忆

回忆可以分为无意的和有意的，无意的回忆是事先没有预定的目的，也无需意志，在其他事件的影响下，自然而然地回忆过去的经历，如触景生情、浮想联翩等是无意回忆。有意的回忆则是一种有目的、自觉的回忆，如回答问题、考试时的回忆等。回忆有时比较容易，有时则需较大的努力，费一番思索才能实现，这种情况叫追忆。

（三）影响回忆的因素

1.对原识记材料巩固的程度决定回忆的正确率和速度

一般识记材料巩固程度高，就能迅速而正确地进行回忆。反之，则回忆有困难、速度慢，甚至错误。

2.正确利用联想规律回忆效果好

人在回忆时，总是以联想为基础。2000多年，亚里士多德率先提出相似律、接近律和对比律三大联想规律。现在一般认为，联想有以下四种。

（1）接近联想。在时间和空间上接近的事物，容易形成联想。如由春天想到播种、繁花似锦，由教师想到学生，由天安门想到人民大会堂等。

（2）相似联想。事物之间相似和共同的特征容易形成相似联想。如由绿色想到和平、环保，由傲霜的腊梅想到坚贞不屈的品质，由月亮的圆缺想到人生的悲欢离合等等。

（3）对比联想。事物之间相反的特性所引起的。比如由黑暗想到光明，由炎热想到寒冷，由真善美联想到假恶丑。

（4）因果联想。是指由一种经验想到与之有内在关系的结果的另一种经验。如寒冷-结冰、火-热等。因果联想表现了人的复杂的思维活动。

客观事物是相互联系的，事物之间的不同关系反映在人脑中就形成各种不同的联想。形成大量的联想和充分利用联想是提高记忆效果的有效方法。有研究发现，联想有年龄差异和性别差异。由表6-6可以看出，儿童、成人、男人对同一个词语的联想是有显著差异的。儿童倾向于接近联想，成人倾向于对比联想，而男人对对比联想的倾向性更强。

表6-6  儿童、成人、男人对词的联想统计

刺激	反应	儿童	成人	男子
黑暗	夜间	421	221	162
	光明	38	427	626
深的	洞	257	32	20
	浅的	6	180	296
软的	枕头	138	53	42
	硬的	21	365	548

3.暂时中断回忆

在回忆过程中，常常会出现虽然经过长时间的努力，仍然没有结果，因而焦躁不安，甚至无名火起。这时最好暂时中断回忆或从事其他活动，这样既可以使情绪得到稳定，还可以形成思维上的酝酿作用，然后再进行追忆，这样常常可以获得良好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