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北部，自十六国政权以后，北魏、北齐、北周王朝，虽都是少 数民族统治的政权，但都尊崇孔丘，注意儒学教育，学习先进的汉族文 化，以期加速封建化的过程。教育的大融合成为民族大融合的一个重要 组成部分。 

一、北朝的中央官学 

（一）北魏的中央官学

鲜卑拓跋部在拓跋珪的统率下建立北魏（386年），统一了黄河流 域，结束了北方十六国的混乱局面。皇始元年（396年）开始建立正规 的政治机构，建台省，置百官，深谙治道的儒林学者于是获得了重用。 398年建都平城（今山西大同），以传授经学为主的学校教育制度开始 建立。《北史·儒林传》载，道武帝拓跋珪初定中原之时，便以经术为 先，立太学，置五经博士，生员达千余人。天兴二年（399年）增国子 太学生员3000人。次年冬，又集博士儒生考论众经文字，义类相从，撰 成《众文经》，成为太学教材。可见北魏建国初期，仿汉晋的学制已初 步建立，太学的规模相当可观，教材的编审也受到一定重视，儒学思想 已成为统治思想。 明元帝时（409—423年在位）改国子学为中书学，属中书省管辖， 学内设中书博士以教授中书学生。中书学名称是北魏的特创。始光三年 （426年）春，太武帝另起太学于城东，神 四年（431年）广征儒俊以 为学官，范阳卢玄，被授为中书博士。又令州郡选送才学之士，入太学学习，由是儒学转兴。太武帝平北凉（439年）后，又礼用凉州大儒索 敞、刘昞等人，此外，还屡临中书学。曾诏崔浩选中书学生器业优者为 助教，以砥砺生员学业。太平真君五年（444年）诏曰：“自顷以来，军 国多事，未宣文教，非所以整齐风俗，示轨则于天下也。今制自王公以 下至于卿士，其子息皆诣太学。其百工伎巧、驺卒子息，当习其父兄所 业，不听私立学校。违者师身死，主人门诛。”[47]这一鲜明的等级制 度，反映了北魏统治者所重视的只是贵族的教育。但鲜卑贵族世尚武 功，贵游子弟亦不以受业为意，故其学校教育的实效是有限的。 471年孝文帝即位后，加速了封建化过程，儒学又得到了重视，学 制趋于完备。太和九年（485年）时，文明太后下令于闲静之所为皇子 皇孙立学馆，设博士以教之。其令曰：“自非生知，皆由学诲，皇子皇 孙，训教不立，温故求新，盖有阙矣！可于闲静之所，别置学馆，选忠 信博闻之士为之师傅，以匠成之。”[48]强调皇族的教育。于是建起了皇 宗学。皇宗学为北魏首创。太和十年，改中书学为国子学。 太和十四年（490年）孝文帝亲政，不久即开始实行加速汉化的改 革措施。太和十六年二月，改谥宣尼曰文圣尼父，四月，幸皇宗学，问 经义。太和十七年（493年）自平城迁都至洛阳，赴旧太学，观石经。 太和十九年，文武百官全迁洛阳后，更厉行汉化，所亲任者多中州儒 士。太和二十年诏立国子、太学、四门小学。次年，国子祭酒刘芳上表 孝文帝，请求循古制择太学、国子学基址，国子学应设于宫门之左，太 学则在城东开阳门外东汉旧址上建造，又鉴于四门学如设在四郊则离宫 太远不便检督，故可与太学同处一地，这一建议被采纳。然而孝文帝不 久即崩，虽有三学分建之令，其实仅只国子学有讲肄之业，其他两学虚 荷其名而已。宣武帝在位期间虽屡发兴学诏令，然事不行。北魏的官学教育趋于 衰落。延昌元年（512年）在宣武帝的严敕下，国学方始兴建，然当房 宇粗置，生徒未立之时，因郭祚上奏：“不可于师旅之际，兴板筑之 功……宜待丰靖之年，因子来之力，可不时而就。”[49]兴学之事又被搁 置。孝明帝即位不久，又诏立国学，规定以三品以上及五品清官之子选 充学生。未及选置，事又不果。正光元年（520年），为了为来年行释 奠礼作准备，孝明帝诏令预先修缮国学，图饰孔丘、颜渊像。三年 （522年），释奠于国子学，始置国子生36人，规模已大为萎缩。然而 国子学建后，并未能改变自东汉末年以来教学不为人所重的弊端，《魏 书·李郁传》称“自国学之建，诸博士率不讲说，朝夕教授，惟郁而 已”。孝武帝时，于533年释奠于国学，置生72人，但不久东西魏分立， 国学也随之瓦解。 

（二）北齐的中央官学 

东魏定都于邺（今河南安阳市北），虽曾置国子学生36人，然无教 授之实，国子祭酒亦为闲职而已。550年，高洋灭东魏而立北齐政权。 北齐表面上仍实行崇儒兴学的政策，文宣帝即位初，就加封孔丘后裔， 诏国子学学生依旧铨补，研习《礼经》。560年，孝昭帝诏国子寺依旧 置生，进行讲学，岁时考试，并移汉魏石经于学馆。按齐制，北齐国子 寺有国子博士5人，助教10人，学生72人。太学有太学博士10人，助教 20人，太学生200人。四门学有四门博士20人，助教20人，学生300人。 但实际上北齐唯置国子一学，学生数十人而已，而且学官徒有虚名，生 徒学无成效。总之，北齐国学衰落。北齐在学制上的贡献是设置了国子 寺。国子寺负责训教胄子，为统理学官、生员的机构，这一教育行政机 构后为隋唐因袭。

（三）北周的中央官学

535年，宇文泰立文帝于长安，建立西魏政权。西魏实为一傀儡政 权，西魏诸帝皆为宇文泰所制，兴学令亦出自宇文泰之手。宇文泰颇好 经术，为粉饰太平，采取复古政策，学制上亦多沿周制，学校较东魏兴 盛。大统五年（539年）宇文泰于行台省置学，取丞郎及府佐中德行明 敏者为生，令其旦理公务，晚就讲习，学习内容先六经后子史，这其实 是为政府中在职人员开设的夜校。后来又于东馆设学，置博士以教诸将 子弟。此外还设有太学，置太学博士下大夫、太学助教上士等以教授诸 生。557年，泰子宇文觉废恭帝而建北周政权。北周仍沿宇文泰所订制 度，在学制上除设太学外又有所丰富。北周在学制方面的变化，其一是 在明帝宇文毓时期设立了进行文学教育的麟趾学，学徒颇盛，初令在朝 有艺文者，不限其贵贱，皆可预听。所招学士也未分贵贱，后在于翼的 提议下，才对学士区分了等级。麟趾学的设立与明帝本人雅好文史是分 不开的。其二是于武帝天和二年（567年）设立了露门学（或称虎门 学），并置生72人，露门学是一种小学性质的学校。露门学官有文学博 士4人，以及露门学博士下大夫、露门学士若干人。名士萧 、曹瑾、 元玮、王褒四人为文学博士；名儒沈重、乐逊、熊安生等为露门博士。 由露门学所置学官可知，露门学中的教学内容并不以经术为限。露门学 设立后，北周统治者对它颇为重视，至北周亡时仍然存在。此外，北周 在行太学礼方面也有改变，566年武帝诏入学只行束脩礼于师，释奠为 学成之祭。这与魏晋以来以释奠为开学礼是不同的。总之，北周立国时 间虽短，但经学颇为兴盛，学制亦有创新，学校教育甚为发达，《周书 ·儒林传序》称北周时期“衣儒者之服，挟先生之道，开黉舍延学徒者比 肩；励从师之志，守专门之业，辞亲戚甘勤苦者成市”。北朝的中央官学中，除上述学校外，还与南朝一样设有专门学校， 例如北魏、北齐、北周都置律学博士；北魏、北周还设有书学，以教授 书生；北周还设立了算学，学生称算法生。由此可见，北朝的专门学校 不仅有人文学科，亦有自然学科。

二、北朝的地方官学

北朝的地方官学远较南朝发达，主要表现在统治者对地方设学的重 视和学制的完备。 北魏州郡立学的制度，起自献文帝时期。天安初（466年），李 任相州刺史，上疏请求按先典于州郡各立学官，以使“士望之流、冠冕 之胄，就而受业”[50]。进而为王府培养经艺通明的人才。诏从之。于是 在这年的九月初立乡学，置博士2人，助教2人，学生60人，这是北魏为 州郡立学所订的第一个学令。然此学令未及实行，献文帝又令参决大政 的高允议定了一个更加完备，意在全国普立学校的学制，它规定：大郡 立博士2人，助教4人，学生100人；次郡立博士2人，助教2人，学生80 人；中郡立博士1人，助教2人，学生60人；下郡立博士1人，助教1人， 学生40人。高允所议学制中同时又规定了学官与生员的资格。学官博士 与助教都应是博通儒经、德行俊异、堪为人表者。此外博士应取40岁以 上，助教则为30岁以上，但如学有所长，才任教授者，则可不拘年 齿。“学生取郡中清望，人行修谨，堪循名教者，先尽高门，次及中 等。”[51]在选拔的秩序上，则是先高门士族子弟，后中等地主阶级子 弟。北魏州郡立学，自此开始。迁都洛阳之后，大体上仍沿此学制。北 魏统治者为检督州郡学校、选拔才学之士起见，应封轨请求，遣四门博 士明经者，检试诸州学生，且按魏《学令》应是三年一校练，但实际上 并未能行之。北魏除州郡设学外，孝文帝时还曾设有乡党之学。北魏的州郡学制虽然完备，但总的教学实效很可怀疑，宣武帝亦 言“学业堕废，为日已久”[52]。孝昌（525—527年）之后国内动乱，四方 学校所存无几。 北齐为粉饰太平，注重州郡立学。文宣帝即位后就诏令州郡修立学 校，广延生徒，以“敦述儒风”。又令在郡学内立孔庙，学官博士以下每 月一朝，这为后来在各级学校内普设孔庙开了先河。又按北齐学制规 定，各郡都得设学，置博士、助教授经，然而实际上生员俱差逼而至， 而士族及富豪之家子弟则可不入学，不需入学受教反而成为一种特权， 可谓怪哉。此外，学校内部管理混乱，生员多被州郡官员派差驱使，游 惰废业，亦不检察，在学之人不以经业为意，州郡学校徒有虚名可见一 斑。由此可知，仅靠行政命令，没有自觉的学习要求，没有完善的教育 管理制度，是办不好学校的。 北周时期，地方官学亦曾设置，州县有学生。又根据北周官制规 定，各县视其大小都设有相当品秩的县学博士。 北朝无论中央官学，还是地方官学，基本上是以经学为主要教授内 容，这是南北朝的共同特点。南朝经学受玄学影响较深，注重义理之 学。但北朝由于不受玄谈之风的影响，故其治经亦不掺杂玄学因素。北 朝的经学基本上承继了汉学传统，谨守章句训诂，注意名物制度的考 证，流行于北朝的服虔注《左传》、郑玄注《尚书》、《周易》皆为汉 学。《北史·儒林传序》称：“南人约简，得其英华；北学深芜，穷其枝 叶。”然而，不论南朝还是北朝，都盛行博涉的学风，以至罕有纯粹的 儒门学者，官学学官也大多为博学洽闻之士，这是与汉代学风不同之 处。北朝的官学教育发展情况虽然与南朝一样，处于时兴时废状态，但 学校的兴盛时间略长于南朝，而且在地方官学制度的完备方面也强于南 朝。但北朝在非儒学教育的兴办方面却不及南朝发达，对经学的发展方 面也不如南朝。从总体上讲，北朝统治者在利用儒学维护统治、培养人 才方面是有成效的。实行崇儒兴学的政策，学习汉族先进文化，加速封 建化的进程，对促进民族大融合，推动历史前进是起了积极作用的。 

三、北朝的私学教育 

北朝时期私学教育曾一度遭受挫折。公元444年，北魏太武帝曾下 诏禁绝私学：“王公已下至于卿士，其子息皆诣太学。其百工技巧，驺 卒子息，当习其父兄所业，不听私立学校。违者师身死，主人门 诛。”[53]表面是为发展官学去除障碍，实际目的乃在控制思想。这种严 厉的禁绝措施效果适得其反。其都城由平城迁到洛阳后，私学反而更加 昌盛，史称：“时天下承平，学业大盛。故燕齐赵魏之间，横经著录， 不可胜数。大者千余人，小者犹数百。”[54]北齐给私学发展以更大空 间，“横经受业之侣，遍于乡邑，负笈从宦之徒，不远千里”[55]。北周私 学依然得到较大发展，史称：“衣儒者之服，挟先王之道，开黉舍延学 徒者比肩；励从师之志，守专门之业，辞亲戚甘勤苦者成市。”[56] 北朝私学的发展，形成了与南朝不同的一些特点： 一是私学在学校规模和数量以及设置地域方面胜过南朝。如熊安 生“博通‘五经’，然专以《三礼》教授，弟子自远方至者千余人”[57]；常 爽笃志好学，博学洽闻，讲肄经典20余年，他“置馆温水之右，教授门 徒七百余人，京师学业，翕然复兴”[58]。二是私学的教学内容进一步拓展。除儒学、天文学等教育内容外， 还有医学的传授。如崔彧“少尝诣青州，逢隐逸沙门，教以《素问》九 卷及《甲乙》，遂善医术”[59]。 三是北朝儒学教育较少受玄学影响，对于经典的好尚也与南朝不 同，《隋书·儒林传》载：“南北所为章句，好尚互有不同。江左（南 朝）：《周易》则王辅嗣，《尚书》则孔安国，《左传》则杜元凯；河 洛（北朝）：《左传》则服子慎，《尚书》、《周易》则郑康成， 《诗》则并主于毛公，《礼》则同遵于郑氏。”这势必影响到北朝私学 的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