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普遍的说法是,戏剧起源于古代祭神的仪式,因为在举行这种仪式的时候,人的上述三种本能和欲望及其两个目的与意义当中的每个戏剧的元素,都已经初步产生了。
中国古代著名的祭神仪式“八蜡”、“傩”、“雩”等,就很能说明仪式是戏剧的源头——至少是源头之一。“蜡”意为求、索。在丰收之年的十二月(农历),把与农业生产有关的神、人、物一律当做神灵请出来,为他们庆功,向他们致谢、致敬,同时也意味着祈求来年更好的收成。
“八蜡”仪式共有八段。
第一段,祭祀的是神农氏这位最大的农事之神;
第二段,被请来受祭的是古代一位主管农业的官员——“司啬”;
第三段,祭祀培育良种的“百种”之神;
第四段,登场的神灵是“田畯 jùn”——田间生产管理者;
第五段,“田畯”所住的地头房舍——田间管理的一个具体的标志,也搬上了祭坛;
第六段,迎的是猫与虎,因为猫捉田鼠,虎食野猪,均有功于农;
第七段,受祭的是水库与河流上的堤坝;
第八段,是农田灌溉的水渠来接受人们的敬意。
在这一仪式之中,有两个角色值得注意:一个叫“尸”,是所祭神灵的替身,实际上是一位不说话的扮演者;一个叫“祝”,一位说话的扮演者,他一会儿是人——祭仪当中说唱赞词的人,将人间的话传给神,一会儿是神的替身,将神的话传给人间。
这一“尸”一“祝”,便是演员的萌芽。
显然,在整个“八蜡”之祭中,有农事活动的摹仿,有在摹仿基础上的表演——苏轼说“葛带榛杖,以丧老物,黄冠草笠,以尊野服,皆戏之道也”,也有众多的观看者——孔子的学生子贡观“蜡”,说:“一国之人皆若狂。”就此一仪式的目的与意义来说,一是追求娱乐——“若狂”之中主要是娱乐的成分,所以孔子说这是“百日之劳,一日之乐” ,二是有所寄托——既是对以农为主的生活的体验,从而肯定了耗费在艰苦农事中的生命的价值,又是祈求未来的生产丰收、生活幸福。
“傩”、“雩”也是类似的祭典仪式,前者驱疫,后者求雨。其他如狩猎、战争等,也有相应的祭典仪式。在这些仪式中,不仅有“尸”、“祝”在其中表演,而且有歌舞以助其兴。这些均为戏剧艺术悠久历史的源头之水。
人同此理,国同此情,世界各国的戏剧艺术也大都是起源于祭典仪式的。
俄赛里斯 (Osiris) 是古埃及主神之一,也是公认的葡萄树(Vines) 和葡萄酒 (Wines) 之神。他统治已故之人,并使万物自阴间复生,如使植物萌芽,使尼罗河泛滥等。对俄赛里斯的崇拜遍及埃及,而且往往与各地对丰产神和阴间诸神的崇拜相结合。在古埃及诸神中,只有俄赛里斯的脸是绿色或黑色的,那便是象征着尼罗河泛滥的时候,从河底被翻搅上来的肥沃土壤。
每年尼罗河开始泛滥后,古埃及人便会在泛滥季的第二个月,举办并庆祝赫雅克节(The Khoiak Festival)。虽然每个城市会因为产业结构的差异和人口的多寡而有不同的规模,但所有人都会一起投入这个盛大而且极为重要的庆典。
这个和丰年祭有些类似的祭典,是专属于俄赛里斯的祭典。古埃及人透过一连串的祭祀与仪式,向俄赛里斯传达感谢,并祝祷当泛滥的河水退去之后,会留下比前一年更肥沃的土壤,让今年的耕作能顺利进行,收成也更加丰硕。
整个祭典除了在神庙中、由祭司负责的祭祀之外,最重要的公开活动,就是在一个广场上,借着戏剧的方式,演出俄赛里斯的故事,尤其是被分尸之后又复活的段落。同时,会有一群人抬着巨大的俄赛里斯雕像,遶境一样绕行城中的每一条主要道路,让俄赛里斯的力量盈满整座城。
最后,俄赛里斯的雕像会被抬到演戏的广场,与众人一起观看演出,而整个祭典则会随着戏剧一同落幕。
古希腊的戏剧(包括悲剧和喜剧),就是起源于对酒神狄俄尼索斯(Dionysus)的祭典仪式。酒神不仅代表着丰收,还隐喻着一种醉酒一般的精神的放松与愉快。
对酒神的祭典与上述“八蜡”的不同之处是:后者一祭多神,前者只祭一神。不过,两者相通之处也是很明显的:都是以歌舞表演或赞词沟通神人、祈求丰收,并为众人提供一个娱乐的空间。观“蜡”之众“皆若狂”,于“百日之劳”后得“一日之乐”,正是人从日常生活之累与理念束缚下解放出来的一种“酒神精神”的表现。

人类另一古老文明——印度,在它的“吠陀时代”(前13—前7世纪)之前,已经在频繁的祭祀活动中夹杂拟神行为。
东方民族戏剧的历史比欧洲戏剧要短。印度戏剧起源于公元前1世纪以前,民间迎神赛会上的表演,被看作是民族戏剧的萌芽。到2世纪,印度已经出现了第一部戏剧理论著作《舞论》,标志着戏剧艺术已臻成熟。
而中国在4000多年以前的尧、舜、禹时代,也有着众多史前时期宗教仪式中的原始戏剧活动,反映在一些先秦典籍如《尚书》、《吕氏春秋》里。可以说,当人们在原始的宗教庆典中,装扮神明、表演他们的故事时,无意识的原始戏剧就产生了。
人类文明史反复证实了这一点,我们从美洲的玛雅文化、澳大利亚和非洲的土著部落文化、印度尼西亚的巴厘岛土著歌舞,以及更多例证里,都可以看到原始宗教戏剧的影子。
在人类古代的祭神仪式中,都有表演者,有观看者,给人娱乐,有所寄托 ,这就是戏剧的发生,这就是戏剧艺术的源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