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当代资本主义变化的新特征
进入21世纪以来,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深入发展,新一轮科技革命和 产业变革进入空前密集活跃期,社会化大生产在世界范围内更大规模、更广范围、更深层次展开,世界格局深度调整,资本主义又呈现出一些新变 化新特征。
第一,科技创新加速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变化。包括信息数字技术、人工智能技术、生物技术、空间工程技术、新材料和新能源在内的新一轮科 技革命,极大地提高了劳动生产率,开辟了生产力发展新空间,推动资本 主义生产方式向数字化、智能化方向发展。一是产业结构的调整。形成了以去工业化、经济虚拟化、金融化为主要特征的产业结构模式,一般制造 业占比逐渐下降,高新技术产业和金融业所占比重日趋上升。二是生产组 织和劳动形式的变化。数据成为一种新的生产要素,在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区块链等前沿技术群驱动下,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以数据的 生产、管理、服务等在线化和智能化为主的数字劳动在生产中的地位愈加 突出。三是新经济形态的出现。随着信息革命的深入发展,以数据资源为关键要素,以现代信息网络为主要载体,以信息通信技术融合应用、全要 素数字化转型为重要推动力的数字经济、智能经济、共享经济等,已成为 近年来全球经济发展的新形态。
第二,国际金融垄断资本主义影响日益显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新变 化在有效降低信息获取、资源匹配和商品交换成本,有力推动物质财富的创造和积累的同时,也推动资本积累方式从一般产业资本积累向国际金融 垄断资本积累转变,国际金融资本的垄断成为当代资本主义最突出、最鲜 明、最主要的特征。一是金融垄断寡头化。金融垄断资本已不仅仅局限于经济领域,而是形成包括市场垄断、资源垄断、高科技垄断、尖端军事技 术垄断、新闻垄断、话语垄断等在内的垄断体系,这一垄断体系从社会整 体上导致财富逐步向少数金融寡头和金融寡头利益集团积聚,从而形成其更加绝对的统治地位。二是金融垄断国际化。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凭借 金融、技术、军事优势和在各种国际组织中的主导地位,支持国际金融寡 头及其控制的新型金融垄断资本组织的全球垄断,突岀表现为爆发式增长的超巨型跨国公司控制着国际产业链、贸易链和优势产业,成为垄断世界 市场的关键力量。三是经济虚拟化、产业空心化。垄断资本金融化、国际 化的过程是经济虚拟化、产业空心化的过程,是实体经济和虚拟经济相分离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国际金融垄断资本主义经济日益证券化、数字 化、虚拟化,实体经济迅速衰退。随着世界范围金融垄断体系的发展,商 业银行、保险公司、证券公司等形形色色的金融机构、金融中介服务业融合聚集,形成了庞大的、无所不包的金融垄断资本世界性体系,通过向政 府贷款、代销,发行政府债券,持有公债,强化对经济的控制和吸血,加 剧了资本主义的投机性和寄生性。
资本主义国家金融经济的膨胀
近年来,主要资本主义国家金融经济日益膨胀,利润源愈发依赖虚拟 经济,形成了以金融为核心并支配实体经济的积累和增长体制。据统计,1960—2020年间,美国金融业占比从14%增加到21%,制造业占比从27%下 降到11%,贸易占比从17%下降到10.87%o与此同时,金融业的利润从17% 增加到高于30%,制造业的利润从49%降至10.6%o 1947—2012年间,美国 国内生产总值增长63倍,其中制造业增长30倍,金融业增长212倍,经济 虚拟化、产业空心化必然导致美国制造业外流、工人失业、两极分化加速, 加大了国际金融垄断资本主义的权重,加重了资本主义的食利性和腐朽性。
第三,社会阶级层级结构呈现复杂性、多样化。在具有虚拟性、寄生性、食利性特征的国际金融垄断资本的支配下,在追求彻底私有化、绝对 自由化和完全市场化的新自由主义主导下,生产资料更加集中于少数大资产阶级及其代言人手中,世界主要资本主义国家中贫富差距悬殊、社会阶 层固化等现象日益严重。资产阶级内部层级结构日趋复杂。最高层是极少数国际金融垄断寡头阶层,第二层是与前者联合,以能源、军工、高科技 利益集团为主体的国际金融一产业垄断寡头阶层,第三层是占据各产业垄断地位的产业垄断资本家阶层,第四层是由经理资本家、食利者阶层、中 小企业资本家等构成的一般资产阶级阶层。工人阶级内部层级结构也逐渐分化。由于新一轮信息技术体系在世界范围内掀起了新一轮的制造业退潮 与服务业涨潮,传统技能逐渐被智能化、自动化所取代,从事信息、金融 等中介服务业的“知识工人”数量和增长速度均超过“非知识工人”,工人阶级内部因技能、收入等方面的差异逐渐分化。
第四,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凭借经济、科技、文化传播等超级优势,在世界范围内推行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21世纪以来,以美国为首的发 达资本主义国家重拾冷战思维,制造阵营对立,奉行零和博弈,凭借在 金融、技术、文化等领域的霸权地位,维护不公正的国际秩序和不合理的全球治理体系。一是利用强大的金融资本控制国际投资、国际生产、 国际流通、国际交换、国际贸易、国际市场,对发展中国家进行最大限 度的经济盘剥和压榨,获得金融资本对于社会生产甚至社会生活的绝对统治地位;二是利用强大的世界文化产业体系和传播媒介垄断权,推行 文化市场化和商业化运作,打着自由、民主、平等、人权等幌子,输出、 渗透资本主义价值观和“西式民主文化”,直接严重威胁民族国家的文化认同和文化主权,撕裂价值观的共同基础;三是利用知识产权和信息 技术垄断,制造“信息鸿沟”“数字鸿沟”“技术鸿沟”,构建“信息帝 国主义”和“数字帝国主义”;四是利用集团政治操纵国际组织、干涉 国际事务,把自己的意志和所谓规则强加于人,对他国进行政治、经济、科技等全方位制裁,逆历史潮流而动,破坏全球和平与稳定。
21世纪以来资本主义的新变化,并未改变资本主义的经济基础和追 求利润最大化的本性。在拓展资本主义发展空间的同时,也放大了资本主义的系统性危机,不断暴露资本主义的弊端与困境,不断诱发更激烈的世 界性问题和全球性矛盾,也不断引发世界范围内对资本主义制度和价值观 的质疑。
三、世界大变局下资本主义的矛盾与冲突
当今世界,正在经历一场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国际格局和国际体系深 刻调整,全球治理体系深刻变革,国际力量对比正在发生近代以来最具革命性的变化,世界进入新的动荡变革期。资本主义社会问题加速积累,资本主义国家内部的矛盾和冲突日益明显。
第一,经济发展失调。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来,西方主要资本主 义国家采取各种措施应对危机,虽暂时避免了金融秩序崩溃,但对推动经济复苏效果有限,经济发展仍然面临一系列问题。具体表现为:一是虚拟 经济与实体经济发展失衡。近年来,西方国家金融领域过度膨胀,金融业 以高于实体经济增长率数倍的速度扩张,虚拟经济和实体经济严重脱节,实体经济呈现空心化的发展趋势。产业空心化严重削弱了西方国家应对危 机、实现内生增长的能力。二是福利风险增加。福利制度是西方增进民众 政治认同、维护社会稳定的重要手段。在福利制度发达的国家,一些中下层民众拿的救济金甚至比正常工作收入还高,因而失去了工作意愿和动 力。随着人口老龄化快速发展,特别是在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之后,福 利制度使国家财政不堪重负,福利风险不断增加。三是债务负担沉重。西 方国家长期形成的借债消费习惯和高支出的福利制度,以及为应对金融危机而釆取的救市措施,使得政府债务负担积重难返。2008年国际金融危 机发生后,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纷纷拨付巨额财政资金救助大型金融机构,推出大规模经济刺激计划,实施量化宽松货币政策,造成政府债务不 断攀升。巨额政府债务又埋下了新一轮金融危机的隐患。
第二,政治体制失灵。长期以来,西方国家标榜民主并不遗余力地向外输出民主,但近年来移植西式民主的国家陷入动荡,西方国家本身也出 现了某些治理危机,暴露出西式民主的弊端和局限。一是西式选举往往 难以选贤。西方选举制度对政治人物的考察往往不是主要着眼于治国能力,而是选举能力,以博得选民好感并能胜选为标准,这就使一些能说会 道却不一定有丰富从政经验的人也能当选。二是政党利益可能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西方国家的政治运作基本以政党为载体,执政党和反对党经常 实现角色互换,“你方唱罢我登场”的钟摆效应成为常态。随着政党博弈 愈演愈烈,政客为取悦舆论或特定选民,往往特立独行甚至走极端,导致缺乏理性和包容的“否决政治”盛行,从而加剧政治极化和朝野矛盾。三 是“民主陷阱”会阻碍国家治理。主要表现为政府决策的短视化,以及少部分人的利益或非理性的民意以民主的名义绑架社会公益,阻碍国家治理 和建设。因为少数民众的反对而导致一些既提振经济又改善民生的重大项 目一拖再拖甚至“胎死腹中”的事情屡见不鲜。四是传统精英政治走向衰落。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精英政治在欧美国家权力结构中一度发挥主导作 用,并逐渐形成两党轮流执政的格局。例如,美国的共和党与民主党、英 国的保守党与工党、德国的基督教民主联盟与社会民主党、法国的共和党与社会党交替执政或联合执政,成为精英治国的典型模式。但西方资本主 义国家的经济长期萎靡不振,贫富差距扩大,民众不满情绪上涨,欧美主 流的政治精英在竞选中提不出吸引选民的主张,在执政中也开不出应对国际金融危机和经济全球化挑战的改革良方。大众政治与精英政治的对立日 趋严重,民粹主义思潮泛起,西方精英政治陷入困境。
第三,社会融合机制失效。近年来,西方社会不断出现不同群体、阶层的矛盾与冲突,甚至社会动荡。一是社会极端思潮抬头。在欧洲,因经 济危机、非法移民不受控制的流动,以及世界形势的变化和欧洲面临的经 济困境,激发欧洲国家民众对国内政治的不满情绪,一些欧洲国家右翼政党“登堂入室”的势头泛起。二是社会流动性退化。近年来,西方国家贫富差距不断扩大,中产阶层萎缩,社会各阶层之间的健康流动“凝固化”。 例如,截至2021年6月,美国收入排在中间60%的中产阶层所拥有的财 富,在国家总财富中的占比已经跌至近27%,创30年来新低,而收入前1% 的富人却拥有27%的国家财富。美国研究者发表的统计数据显示,美国前 10%的富人人均年收入是后90%人口的9倍多,前1%的富人人均年收入 是后90%人口的40倍,而前0.1%的富人人均年收入是后90%人口的196 倍之多。三是社会矛盾激化。近年来,西方社会群体性事件随着社会矛盾 积聚、淤积难解的社会问题激化而逐渐增多。例如,2021年1月,成千上 万拒不接受2020年美国总统选举结果的民众聚集在首都华盛顿,大批示威 者强行闯入国会大厦,与警卫发生激烈冲突,造成5人死亡、140多人受伤。
2022年4月,法国巴黎、马赛、里昂、图卢兹等多地爆发规模巨大的示威 行动,从几百人到上千人不等,随后这些示威行动部分演变为骚乱。
以上种种情况显示了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乱象。这些现象背后的深层 次原因和根源,归根结底还在于资本主义制度本身,在于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