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荷马时代

 

在黑暗时代的初期，希腊部落从希腊荒芜的山地移向土地比较肥沃的平原，从大陆移向爱琴海诸岛以及小亚细亚沿岸。入侵部落中的一支，多里安人，深入到南部的伯罗奔尼撤半岛，随后在那里建起了斯巴达城。另一支称为爱奥尼亚的部落定居在阿提卡，即今天雅典的所在地，随后又渡海至小亚细亚。在此期间，希腊人经历了危难、战争、贫穷和孤立。迈锡尼政府的官僚体制荡然无存，广泛的贸易中断了，文字被遗忘，宫殿里的工场消失，艺术也倒退回原始的形式。

随着特洛伊遗址的发掘，希腊人远征特洛伊已从神话传说变成了历史的真实。战争之后，繁荣的爱琴文明彻底衰落，希腊进入了荷马时代。所谓荷马时代，指BC1100—BC800这段时期，正是荷马史诗反映的年代，故称“荷马时代”。但也有一些学者因为这个时代遗留下来的文物十分少又难见其文化的辉煌，而将其称为“黑暗时代”。

一、“荷马问题”和《荷马史诗》

1、“荷马问题”

按照传统的说法，认为《伊利亚特》和《奥德赛》两部史诗的作者是荷马，所以文学史上也就把这两部史诗统称为荷马史诗。荷马是一位盲目眼的行吟诗人，但关于他出生年代存在争议：一说他生在公元前12世纪，和这两部史诗歌咏的特洛伊战争同时，一说他生在公元前9世纪，也就是说两部史诗是公元前9世纪的作品（希罗多德特此说），对荷马的出生地也有各种各样的说法。尽管如此，传统的说法有一些是共同的，即确认荷马在历史上确有其人，而《伊利亚特》和《奥德赛》就是荷马所作。这一认识自希罗多德始，经亚里斯多德，中世纪，文艺复兴时期以至18世纪，似乎大体上已成为定论了。

公元18世纪，这个定论开始动摇，有一些学者和考据家怀疑传说的说法，提出了所谓“荷马问题”，他们不但怀疑荷马的出生年代和籍贯问题，而且怀疑历史上是否真有荷马其人，认为《伊利亚特》和《奥德赛》不可能是个人的创作，而是古代希腊人民的集体创作。

首先打破传统看法的是18世纪初意大利的学者维果，他在论荷马史诗起源的文章中提出《伊利亚特》与《奥德赛》的作者系两人，而且是不同时代，《伊利亚特》的作者在前，《奥德赛》的作者在后，至1795年，德国的一位渊博的学者兼古文学家吴尔夫发表了一篇题为《荷马问题引论》的论文，发展了维果的看法，以全新的观点并以翔实的考证作出了下面的结论：

其一，荷马史诗产生时期，希腊人还没有文字，因此它不可能是书面的创作，而只是一种流传在民间的歌唱文学；

其二，原诗是人民的集体创作，它是由若干有关英雄的诗歌逐渐形成的，并不是出自某一个人的创作，而荷马只可能是一个搜集者或是当时一位歌唱这类民间诗歌的杰出的歌人。

吴尔夫的结论对荷马史诗的研究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其后的学者结合新的考古发现，对荷马史诗、荷马问题作了进一步的研究，但仍有许多问题（如结构、形象、创作年代等）有待阐明。根据前人研究的成果，后来的考古学家和文学家基本上同意吴尔夫的看法。认为这两部史诗基本上是由伟大的诗人（如传说中的荷马）编成的。但也只是把更早期的人民史诗加以巧妙的加工整理，使之成为一个艺术整体而已。这些人民史诗是古代诗歌（口头文学）在许多世纪中由民间歌手口耳相传，最后才有了固定的形式（即到公元前六世纪雅典的僭主庇西特拉图时代，才有了定本）。

2、《荷马史诗》

荷马史诗包括两部作品：《伊利亚特》和《奥德赛》。这两部史诗都是叙事长诗，都是围绕希腊人远征特洛伊所发生的故事。

《伊》共15693行，现今传世的24卷本是公元前3世纪亚历山大城的学者根据古代抄本考订、划分流传下来的。全诗描写特洛伊战争的故事，这次战争已为考古发掘所证实。相传阿喀琉斯的父母举行婚礼时，没有邀请不和女神厄里斯，她来到席间扔下一个“不和的金苹果”，写着“赠给最美的女子”。赫拉、雅典娜和阿弗洛狄忒三位女神果然争夺起这个苹果来。宙斯要她们找特洛伊王子帕里斯评判。三位女神各许帕里斯以最大的好处，赫拉许他成为最伟大的君主，雅典娜许他成为最勇敢的战士，阿弗洛狄忒答应他娶一个最美丽的女子。帕里斯判定阿弗洛狄忒是最美的。他随后到斯巴达做客，拐走了斯巴达国王墨涅拉俄斯的妻子，美丽的海伦，并劫走大批财富。希腊各部落公推阿伽门农为首领，联合攻打特洛伊。战争进行了十年，众神各助一方。最后，奥德修设计把一只内藏兵将的巨大木马遗弃城外，假装撤退。木马被特洛伊人拖进城中。入夜，希腊人里应外合，终于攻陷特洛伊。战后，希腊人各携财宝奴隶还乡。

史诗集中描写了战争结束前几十天发生的事。主题是表现希腊联军的重要将领“阿喀琉斯（亦译阿溪里、阿契里斯等）的愤怒。”

联军统帅阿伽门农专横地夺取了阿喀琉斯的女俘，并使他当众受辱。关于阿喀琉斯，他的母亲曾经预言，他可能有两种命运，或是过和平生活而长寿，或是在战争中早死。他为了得到荣誉，选择了第二种命运。当时战争的方式是很原始的，一个人能否成为英雄，取决于他的膂力，史诗中的英雄大都体魄矫健，武艺高超。阿喀琉斯健步如飞，除了脚踵以外，他浑身刀枪不入，他一出现，就使敌人丧胆。阿喀琉斯是希腊军中武艺最高强的将领，他拒绝参战，并祈求宙斯降灾给希腊人，希腊人因此屡遭败绩，阿伽门农赔礼谢罪，也遭拒绝。在危急的情势下，阿喀琉斯的好友借他的甲胄上阵，被特洛伊英雄赫克托耳杀死。阿喀琉斯悲痛欲狂，他宿怨顿消，上阵报仇，杀死了赫克托耳，把他的尸体拖在战车后面泄恨。随后，特洛伊老王跪求尸体，史诗写到赫克托耳的葬礼为止。

《奥》描《奥德赛》全诗12000余行，所叙述的是希腊联军中的英雄奥德修在特洛伊战争胜利后渡海回乡，历经艰险的故事。诗人把奥德修的10年海上历险，用倒叙的手法放在他临到家前40多天的时间里来描述。这10年惊心动魄的经历，包含了许多远古的神话。

主人公奥德修是伊大卡岛的王，他足智多谋，希腊人围攻特洛伊城十年不克，最后采用了他的“木马计”，智取了特洛伊城，救出了王后海伦，并捞掠了大批的财产和俘虏，胜利凯旋。可是回程很不顺利，共经历了十三次大的劫难。

特洛伊战争结束后，奥德修斯率自己的船队先到了游牧巨人的海岛，波塞东的儿子独眼巨人囚禁了他们。奥德修斯用一根削尖了的巨大木头刺瞎了巨人的独眼，逃了出来。从此海神便同他作对。

他们逃到了风神岛，得到风神帮助，但是由于他的同伴的大意，打开了风神送给他们的口袋，风又把他们吹到风神岛。风神拒绝再次帮助他们，他们任凭船漂流到巨人岛，巨人对船队展开攻击，奥德修斯所乘坐的船因为没有靠岸而幸免于难，他带领水手们来到了魔女喀耳克的海岛上，由于神的保佑奥德修斯战胜了魔女，并受到魔女的款待。并在魔女的帮助下从先知忒瑞西阿斯的预言中得知了自己的未来。他们先后经历了把人变成猪的女巫的妖岛，游历了冥土，经过先以歌声迷人，再把人杀死的塞壬妖岛，遇到了六个头十二只脚的女妖斯库拉和藏在大漩涡下面的女妖卡利布狄斯。奥德修和水手们一一克服了这些危险，后来，在太阳神的岛上，水手们违反约束，宰食岛上的神牛，宙斯用雷霆击沉船只，只有奥德修一人幸免于死，在一个海岛上被仙女卡吕普索挽留了七年。此后，宙斯命仙女放他还乡，他才漂流到斯刻里亚岛。国王设宴招待他，应主人的要求，他讲述了自己十年来的遭遇。国王听了大为感动，派了一只船和许多水手送奥德修斯回国。奥德修斯终于安全地回到了家乡伊塔卡，他漂泊的故事到这里也就结束了。

故事进入下半段，复仇。奥德修斯二十年没有回家，当地的人都认为他死了，很多贵族觊觎他的财产和王位，纷纷向他妻子求婚。这些人待在他家里大肆挥霍。因此，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场恢复王位和向求婚者复仇的斗争，一场争夺和维护私有财产的斗争。奥德修斯美丽的妻子珀涅罗珀始终忠于自己的丈夫，为拒绝求婚者她借口要为公爹准备殓衣，等她布织好后她才可以改嫁。于是她白天织，晚上拆，以此来拖延时间。奥德修斯的儿子忒勒马科斯受女神雅典娜的暗中指点，离家去寻找父亲。在雅典娜的帮助下，父子重逢，共同商议了回家复仇的计划。奥德修伪装成乞丐，利用比武的机会杀死了所有的求婚者，一家人终于团聚。

二、荷马时代的社会

1、社会经济

荷马时代的生产技术，在某些方面不如克里特•迈锡尼繁荣时期，但整个希腊社会经济的总的趋势还是向前发展的。铁器的出现和日渐普遍化是这一个时期生产力发展的一个十分显著的标志，它说明荷马时代已跨入了铁器时代了。克里特•迈锡尼时期还不知用铁，而在荷马史诗中就有不少关于铁的记述，之后考古发掘的墓葬中，也有铁剑之类的铁器发现。铁器的使用对于农业，手工业的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

农业：荷马时代的农业生产已经比较发达。史诗中提到的农业工具有犁、鹤咀锄、镰刀、铲等，还出现了双牛犁；已懂深耕，三耕的，再耕的土地出现了，也知施用天然肥料和引水灌溉。

史诗中多次提到农业上的田庄（庄园），田庄的出现说明当时农业发展的水平已较高。一些较大的田庄竟达十多公顷。田庄上果园、农田，还有牧场。著名的“阿喀琉斯之盾”所描绘的田庄就是一个生动的实例。田庄分三部分：麦田、葡萄园和牧场。史诗形容麦田是肥沃的、松软的，耕过一次的；葡萄园是奇妙的、宽敞的，硕果累累的；牧场是遍布尖角牡牛、马群、猪、山羊的。在收获的季节，前面有农人用镰在收割，后面有人在打捆，儿童在拾麦穗，主人站在一旁满怀丰收的喜悦；在远处的树底下，女人们在为劳苦的人们准备不错的午餐。上述这些描绘，十分生动地展现了荷马时代农业生产的景象。

手工业：这时的手工业还没有脱离农业成为单独的生产部门，但已出现了木匠、皮匠、瓦匠、铁匠等行业的分工。冶炼技术不断进步，出现了风箱、锤、钳等工具。熔炉里能够冶炼铜、锡、金、银、铁等。武器作坊里能制造盾、甲、盔、铁板，手工匠还能创造车辆、家俱、皮革衣物、玩具球以及一些装饰品等。

荷马时代后期，生产力发展越益显著，随之商业性的交换也萌芽了，牲畜，尤其是牡牛（公牛）成为交换的媒介，定量的青铜片和铁片也开始作为货币，职业商人也开始出现了。

2、阶级和贫富分化

荷马时代社会组织细胞是父系氏族。合氏族为胞族，合胞族为部落。土地属于家长制氏族公社所有，同族人共同享有公产和公墓，族内禁婚，有共同的宗教祭祀，这些情况在荷马史诗中可以看到，考古的材料也可以作证。考古材料没有发现属于这一时期像迈锡尼那样的宫殿，城堡和 陵墓，也没有文字铭刻，各地也还没有出现经济和文化中心，这些情况说明荷马时代还处在原始公社制时代，但是在生产力不断发展的作用下，氏族公社内部已经在起着变化，私有制在产生，贫富的状况在出现，剥削奴隶劳动已开始，也就是说荷马时代的后期已出现了阶级分化。

史诗反映出这时土地占有已出现不平等。普通氏族成员只占有小块份地，份地之间立了界标以示区别，氏族首领从公社土地中占了大批的土地，“阿喀琉斯之居”的大片田庄就是这样的土地。普通成员中有的逐渐贫困，失去份地，他们或脱离公社，替人佣工，或伦为乞丐。《奥德赛》中多次描写到一些流离失所疲惫不堪的人，他们依人糊口，乞讨为生。氏族首领既占有大批田地和财物，又拥有通过战争得出的战俘，是一些特殊的人物，他们雇佣雇工替自己收获，开始剥削奴隶劳动，这样就日渐变成了氏族中的贵族，他们拥有财富，又拥有一定的权力。荷马史诗中描写的一些“英雄”大多是这样的贵族。

伴随着阶级的分化，奴隶制也开始发生了。

氏族贵族就是最初的奴隶主，史诗中往往把贵族的奴隶和他的田产并提，一个拥有大田庄的贵族同时也拥有几十个奴隶。例如如史诗中说到奥德赛（俄底修斯）家里有女奴五十人，此外还有男奴。奴隶的来源主要是战俘或者被拐卖的人，当时已出现了专门的奴隶贩子，主要是腓尼基人，他们从事海盗劫掠、拐骗人口，然后贩卖的奴隶，例如奥德赛家中的乳娘就是他的父亲用20头牛换来的。奴隶要从事各种劳动。从史诗记载的情况看，主要是作家奴，即家内奴隶。例如奥德修家中的女奴主要从事纺织，男奴则充当牧羊人，直接从事农业和手工业生产的奴隶为数不多。奴隶主自己也还要参加一定的劳动，奥德赛之妻也和女奴一道纺织，奥德修本人也参加劳动，他结婚时用的床就是自己亲自做成的，还和别人比赛割草犁田的本领。

这时期的奴隶是一种“家内奴隶”，奴隶在家庭中有一定的地位，他们与主人之间还没有一种不可逾越的界限（阶级界限），史诗中没有任何暗示，把奴隶主当作一种“劳动的工具”或者把奴隶当作一种商品看待。因此，荷马史诗里所描写的奴隶的地位，和后来典型的奴隶制关系是不同的，这只是属于一种胚胎形态的奴隶制度，经典作家称之为家内奴隶制或家长奴隶制。因此史诗里所描写的主要是社会矛盾也还不是奴隶主和奴隶之间的阶级矛盾，而是种族矛盾或部落与部落之间的矛盾。（见张月超：《欧洲文学论集》第33页）奴隶制虽已发生，但还没有进入国家阶段。奴隶数量也还不是很多，没有克里特迈锡尼时代那样普遍。

3、社会形态——军事民主制

荷马时代，“国家”——作为统治阶级压迫被统治阶级的暴力机关还没有产生，这个时代希腊部落和部落联盟实行着军事民主制，这是一种由氏族制度向阶级社会过渡的一种管理制度。在氏族部落中，设有军事首长，长老会议和民众会议（人民大会），其概况如下：

军事首领：希腊人称为“巴西琉斯”（B      ），主要负责统率成年男子在战时作战，战时他是最高的军事首长，平时是最高的法官和祭司，管理宗教祭祀和裁决诉讼。“巴西琉斯”原则上由民主选举从部落中产生，实际上已逐渐变为世袭了。他们从公社土地中得到一份地产，即一片耕地和葡萄园土地，并接受礼物和敬礼，在公餐桌上享有最好的食品。他们的地位居公社众人之首。史诗中用来形容他们的词藻常常是“富有马群”和“牧马神手”之类，是以证明他们已拥有私产。

这时的巴西琉斯还不能称是真正的“王”或“国王”，他们还没有具备以后的“王”那样的权威和权力，但其地位已表明了王权的萌芽。

长老会议：也即贵族议事会，其成员是各氏族的长老。这是一个常设的机构，长老会议具有广泛的权力，重大的问题都由它讨论通过。在一切重要的场合，都是“经验丰富的老人”出席，如在特洛伊城下由阿伽门农主持召开的会议，讨论解除包围或是继续包围这个问题时，也是“经验丰富”的老人最先发言。

人民大会：也称民众议事会。人民大会由成年男子组成，  即全体战士组成，其职能在于对长老会议所作出的决定作出表决，表决的内容有如战争与和平问题，迁徙、选举领袖问题等。原则上人民大会具有最高权力，但实际上由于贫富分化的日益悬殊，军事首领和氏族长老的权力越来越大，由普通成员组成的人民大会的作用也就越来越小，重大的问题都是由长老会议决定，人民大会的表决仅仅成为一个形式。

上述这样的制度一方面在不同程度和形式上保留了氏族为主的因素，另一方面军事首长个人权力在增长，但还没有达到国家统治权力的程度，马克思把这样一个制度称为“军事民主制”。恩格斯对这一制度作了极为深刻的分析，在荷马时代后期，军事民主制逐渐向国家暴力机关过渡，他指出，荷马时代已经处于原始公社制向奴隶制过渡的阶段，“已经站在文明时代的门槛上了”。（《起源论》第9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