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语法

      内容提要：本章讲授语法结构的基本规律，包括构成语法的单位——句子、词组、词、语素，以及语素和词组合成更大语法单位的类型，语法结构的层次性和递归性特点，语法的聚合规则，句子的变换、语言结构的类型和普遍特征。

       基本要求：认识语法的结构单位及其语言系统中的地位；掌握语法中的组合规则和聚合规则；能用语法理论分析和阐释常见的语言现象，如语法结构的层次关系、语法意义和语法形式、语法手段和语法范畴、句子的多义和同义，认识变换的意义；认识不同语言的语法结构的特点。

第一节  语法和语法单位

一、 语言结构是有规则的

语法是构成一种语言的重要要素之一。

语音给语言提供了形式部分，是语言的物质外壳；词汇给语言提供了素材，是语言的组成材料；而语法则给语言提供了判断句子正确与错误的标准，是人们说话时必须遵守的习惯。

语法规则是说同一种语言的人们使用语言时所共同遵守的，是客观存在于语言之中的，因此，语言学家的任务就在于研究、整理这些规则，把它们揭示出来，使人们能够清楚地了解它们。语法研究应该是描写的，而不应当是规定的。

二、语法规则

1、语法规则的内容

语法规则就是语法单位在其活动中所遵循的规则。语法规则包括兩方面的内容：①语法的组合规则和②语法的聚合规则。

应当注意，这里所讲的组合规则和聚合规则，前面一定要有“语法的”三个字。因为笼统地讲组合规则和聚合规则，它们范围是相当大的，既可以包括语法方面的，也可以包括语音方面的或者语义方面的。只有语法单位与语法单位之间的组合和聚合，才可能形成语法的组合规则和语法的聚合规则。而语音单位和语音单位之间，语义单位和语义单位之间，都不可能形成语法的组合规则和语法的聚合规则。

2、语法的组合规则

语法单位一个接着一个组合起来的规则叫做语法的组合规则。

例如在汉语中，有“我看电影”这样一句话。

（   我       看     电影）

 

它是由“我”、“看”、“电影”这三个语法单位组合而成的。“我”、“看”、“电影”这三个语法单位之间就存在着语法的组合关系。

我们可以把这条组合关系可以归纳为：“主—动—宾”。

（ “主—动—宾”）

这条规则也可以用符号表示为：S V O。

S即subject，表示主语；V即verb，表示动词；O即object，表示宾语。

可见，语法的组合规则也就是语法结构的规则。

在汉语中使用这一条规则，可以产生出无限多的句子。如：“你开车”、 “他读小说”、“猫吃鱼”、“工人建造房屋”、“太阳照耀大地”、“狗咬人”、“书记作报告”、“学生比赛足球”……。

 

         你        开        车

         他        读        小说

         猫        吃        鱼

         工人      建造      房屋

         太阳      照耀      大地

         狗        咬        人

         书记      作        报告

         学生      比赛      足球

         ………………

在语义条件许可的情况下，凡是符合“主—动—宾”（S V O）这条组合规则的句子，都是可以接受的。

假如出现像“^*你车开”、“^*工人房屋建造”、“ ^*照耀太阳大地”、“ ^*人狗咬”这类的句子，在汉语中就不可接受，因为它们违背了汉语“主—动—宾”（SVO）这条组合规则。 

3、语法的聚合规则

在上面句子中的任何一个语法单位，都可以使用其他的语法单位来进行替换，即

你        开        车

 他        读        小说

工人      建造      房屋

书记      作        报告

学生      比赛      足球

狗        咬        人

猫        吃        鱼

太阳      照耀      大地

 

         ………………

凡是能够出现在同一位置上的语法单位，组成一个聚合群，它们所遵循的规则，就叫做语法的聚合规则。

例如，“你、他”组成一个聚合群，我们称它为“代词”；“工人、书记、学生、狗、猫、太阳”组成一个聚合群，我们称它为“名词”；“开、读、建造、作、比赛、咬、吃、照耀”也组成了一个聚合群，叫做“动词”；“车、小说、房屋、报告、足球、人、鱼、大地”组成了另外一个聚合群，叫做“名词”。 

可见，语法的聚合规则实际上是指语法单位的分类规则。

 

4、语法的组合规则和语法的聚合规则之间的关系

语法的组合规则和语法的聚合规则之间，存在着相互依存的关系。

语法的组合规则是语法单位的结构规则，在说话时由组合规则提出要求，从一定的聚合群中提供具体的语法单位，以供组合的需要。

而语法的聚合规则则是语法单位的分类规则。造句时依据组合的需要，从一定的聚合群中去选择适当的语法单位去参与组合，构成更大的语法单位。

例如，当我们要说“工人建造房屋”这句话时，就必须在适当的聚合群中去分别选择“工人”、“建造”、“房屋”三个词，并按照“主—动—宾”（SVO）这条组合规则去进行组合。

可见，在造句的时候，组合规则和聚合规则这两种规则同时在发挥作用，缺一不可。

三、语法单位

1、什么叫语法单位

语法的组合规则和语法的聚合规则，是建立在语法单位之间的关系的基础之上的，因此，必须弄清楚什么叫语法单位。

语法单位就是在语法组合的某一位置上能够被替换下来的片段。

所谓语法组合，是指参与组合的单位之间存在着一定的语法关系，组成了一定的语法结构。

例如，语素“白”和语素“菜”通过组合而构成的“白菜”一词。即

          白 + 菜——→ 白菜

 在“白”和“菜”之间存在着语法关系，组成了一个偏正结构，偏正结构属于语法结构。因此，“白”和“菜”都是语法单位。

又如，“他们”和“正在学习语言学”这两个单位可以组成一个句子：“他们正在学习语言学。”即

          他们 + 正在学习语言学——→ 他们正在学习语言学。

“他们”和“正在学习语言学”这两个单位，组成了一个主谓结构，主语“他们”和谓语“正在学习语言学”之间存在着语法结构的关系。因此，“他们”和“正在学习语言学”这两个单位都是语法单位。

音位不是语法单位。音位和音位虽然也可以组合，例如在汉语中/m/和/a/可以组成音节/ma/。

         /m/ + /a/——→ /ma/

但/m/和/a/之间却不存在语法关系，音节/ma/是一个语音结构单位，而不是语法结构单位，因此，作为音位的/m/和/a/都不是语法单位。

同样，语义与语义组合以后，其间也没有语法关系，因此，语义也不能被看成是语法单位。        

总之，语法单位一定要在语句中活动，单位和单位之间一定要形成一定的语法关系。凡是在语句中活动的能够在组合的某一位置上被替换下来的片段都是语法单位。

 

2、语法单位的类别

语法单位有大有小，从大到小可以分为四级：句子、词组、词、语素。也可以在句子和词组之间加上分句这一类。这样就分为五级。

（一）句子

句子是最大的语法单位，是交际中最基本的表述单位。语法研究一般分析到句子为止。

句子就是能够表达完整思想的具有一定形式的最基本的语法单位。

对这一定义应当从以下三个方面来理解：

  第一，在意义上，句子表达了一个完整的思想。句子所表达的，或者是陈述，或者是疑问，或者是祈使，或者是感叹。

  第二，句子必须有一定的形式，凡是句子，都必须有一个完整的语调。在句子的前后，都有较大的停顿。

第三，句子是最基本的语法单位。也就是说，不能把句子再分割成为几个独立的句子，换句话说，句子内部不能再包含有其他的句子。

（二）词组

词组就是在句子中作用相当于词而本身又是由词组成的大于词的语法单位。

关于词组也应当从三个方面来理解：

第一，词组必须处于句子内部，在句子内活动。如果游离于句子之外，并具有一个完整的语调，那就不是词组，而变成句子了。

第二，词组在句子中必须属于句子的一个分段，不能跨段。例如，“英语专业的新同学都学过英语”是一个句子。

英语专业的新同学都学过英语。

其中，“英语专业的新同学”、“都学过英语”、“英语专业”、“新同学”、“学过英语”都是词组。

我们可以用一个词来替换它们。

这是因为，在“英语专业的新同学都学过英语”这个句子中，词组“英语专业的新同学”的作用与“同学”这个词相当，因此可以替换。

反之，“新同学都学过”则不是一个词组，因为它跨越了句子中的分段，我们不能使用一个词来替换它。

第三，从形式上看，词组和句子的区别主要在于没有句子那样的语调。如果词组具有一个完整的语调，那就不是词组，而变成句子了。

例如，在“哥哥的书放在桌子上”这句话中，“哥哥的书”就是一个词组。因为它在句子之中，而且没有一个完整的语调。

反之，“这是谁的书？哥哥的书。”其中，“哥哥的书”则是一个句子，因为它不但有一个完整的语调，而且表达了一个完整的思想。。

词组可以分为两种。一是自由词组，一是固定词组。

自由词组是词的临时组合。例如，“鲜红的太阳从东方升起。”其中的“鲜红的太阳”就是一个自由词组。

固定词组中的词则是事先确定的，不能使用其他的词来替换，在语法结构中的作用与词完全一样。

固定词组一般有以下几种：

一是表示国家、单位、组织等专有名词。如“中华人民共和国”、“四川师范大学”等等。

另一种是成语，如“水落石出”、“趾高气扬”、“胸有成竹”等等。

此外，民间口头流传的词语也是固定词组中的一种，如“换汤不换药”。

（三）词

在各种语法单位中，词是最重要的一级单位。语法研究通常以词为界，词以上的规则叫句法，词以下的规则叫词法。即

词就是造句时能够独立运用的最小单位。

这个定义应当从两个方面来理解，一是“独立运用”，二是“最小”。

说“独立运用”，是为了把词同语素区分开，因为在造句时语素不能独立运用，也就是说语素不能直接进入到句子中去，语素作为构词成分，只能在一个词的内部活动。

例如，在“朋友”一词中，“朋”和“友”都是语素，它们作为“朋友”一词的构词成分，只能在“朋友”这个词的内部活动，不能直接进入到句子中去。

而“朋友”则可以直接进入到句子中去，我们可以用“朋友”一词来造句，如，“书籍是人类的好朋友。”

所谓“最小”，是为了与词组相区别。同词一样，词组也可以独立运用，也可以进入到句子中去。

例如，“好朋友”就可以成为“书籍是人类的好朋友”这句话中的一部分。但词组却不是造句时能够独立运用的最小的语法单位，因为还可以对词组进行分析，使之成为一个一个的词。例如“好朋友”便可以分析成“好”和“朋友”两个词。

说“最小”的另外一个意思是指词不能扩展，也就是在一个词的中间，不能再插进其他的成分。例如“朋友”一词，已经凝固成了一个整体，因而不能再插进去其他的成分了。而词组，例如“我们的朋友”，则可以在中间插入一个其他成分，如“我们的老朋友”。

根据意义和功能，可以把词再分为实词和虚词两个大类。

实词具有实在的意义，直接代表现实现象，可以作句子的主要成分，能够单独回答问题。

虚词又称“语法词”（grammatical word）或“功能词”（function word）。其意义较虚，不能作句子的主要成分，不能单独回答问题。在句子中可以帮助造句，起到一定的语法功能的作用。

（四）语素

语素是语言中音义结合的最小单位。

语素可以进一步分为词根、词缀和词尾三种。

1、词根是一种构词语素，它是词的核心部分，词的意义主要由它体现出来。如“学校”中的“学”和“校”，“石头”中的“石”，都是词根。

词根可以单独成词，如汉语中的“水”，也可以与其他语素组合成词，如“石头”。

2、词缀是只能粘附在词根上其本身不能单独成词的构词语素。如“石头”中的“头”。

词缀又可以分为前缀、后缀、中缀三种。

前缀又叫前加成分，是粘附在词根之前的构词语素。如汉语“老虎”、“老鼠”中的“老”，“第一”、“第二”中的“第”，以及英语unbroken（未被打破的）中的un-,immigration（移居入境）中的im-，俄语надстройка（上层建筑）中的над-等等。

后缀又叫后加成分，是粘附在词根之后的构词语素。如汉语“桌子”中的“子”，“桃儿”中的“儿”，“馒头”中的“头”，“绿化”中的“化”，“读者”中的“者”，以及英语worker（工人）中的-er,useless（无用的）中的-less，friendship（友谊）中的-ship,俄语цветник（花坛）中的-ник。

中缀又叫中加成分，是插在词根之中的构词语素。如马来语中的pelatuk（啄木鸟）中的-el-就是插在词根patuk（啄）中的中缀。

词缀按其功能可以分为派生词缀和屈折词缀。两类词缀有如下重要区别：（P90）

（1）派生词缀黏附在词根语素上构成新词，也即增加了新的词汇义内容或改变了词的类别归属。如英语的read是个动词，表“读”，而加派生词缀-er后的reader增加了表“......的人”的词义,词类也变成了名词。

屈折词缀（词尾）处于词的末尾，能改变一个词的形式，而不能构成新词。因此，屈折词缀（词尾）是一个变词语素，而不是构词语素。例如英语books（书）中的-s,walking（行走）中的-ing，等等。汉语没有词尾。

（2）派生词缀可以与哪些词根搭配，无法用语法条件来说明，因此只能用收录词典的方式一一列举。比如“鸡”和“鸭”都是名词性词根 ，但后者可以加后缀“- 子”，前者却不可以。屈折词缀可以搭配哪些词根，基本可以用语法条件来说明，比如英语中可以用- ing或 - ed 搭配的是动词，因此哪些词根可以加屈折词缀无须一一列举，一般用词法规则或词形变化来说明。

（3）如果一个词既有派生词缀又有屈折词缀，则屈折词缀一定出现在派生词缀之后。如workers、work后先出现派生词缀-er，再出现表复数的屈折词缀s。

 另外，还要掌握一个术语——词干。

在有些语言中，一个词除去词尾所剩下的部分，就是词干。

例如，在英语readers（读者，复数）中，除去词尾-s，剩下的reader-就是词干。

词干有时候可以与词根相重合，例如在books一词中，除去词尾-s，所剩下的book-就是词干，在这种情况下，它也是词根。

要注意区分词干和词根。词干是针对词尾而言的，而词根则是针对词缀而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