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法律文书学习论

法律文书是文章的一种，学习文章写作，技巧就是不断练习。但是，我们认为，要学会写作一篇符合要求的法律文书（前提是具备基本法学理论、基本实体法和基本程序法知识），应该要有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模仿，第二阶段是情境练习，第三阶段是修改提高。

一、模仿

一切学习都从模仿开始。法律文书写作模仿的前提是分析范文，即是要认真学习法律文书实例。

1.分析实例的逻辑结构。

以刑事自诉状为例。一般刑事自诉状的目的，都是要求对方受到刑事处罚并赔偿自己的损失。要达到这个目的，就要说明对方的行为是犯罪行为并对自己造成了损害。要说明对方的行为是犯罪行为并对自己造成了损害，就要列举事实并证明这个事实成立的情况下，分析论证这个行为是符合某法律条文内容的。所以得出以上结论。

我们学习实例，就是要分析实例中以上环节是否齐全？每个环节是如何写作的？是否能实现其目的？对我们写作类似文书有什么启发？

2.分析实例中事实的叙写方法。

任何案件的处理都离不开案件事实。案件事实，要能反映案件经过。案件事实，首先是法律事实。法律事实，是要用证据证明成立的事实。证明程序，就是审判，即法庭确认事实。

案件事实，最终以文本为载体存在。事实用语言陈述出来。同一个事实，有两种说法，不同描述、不同的视角、不同评价的表述；事实在情境中说话。从前，里屋传出说话声音，说明里屋有人，即可确定他不在现场的事实，可得出他不是凶手的结论。现在还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吗？

法律事实要用证据证明，证据要形成链条。在传统社会，房里有声音能确定房内有人，在工业化社会还能这样认定吗？所以，证据与事实的认定也是随时代发展着。1996年，台湾空军作战司令部营区厕所发现遭奸杀的5岁谢姓女童尸体，调查发现现场的一张卫生纸上面沾有女童血迹及营区士兵江国庆的精液。主要根据这一重要证据，江国庆被判死刑并执行。现在，你还能这样判吗？14年后，复查证据确认真凶为许荣洲。认定的情节是，江国庆到厕所自慰，精液喷到垃圾桶里的卫生纸上，而女童血迹也喷到这张卫生纸上。 

1994年湖北佘祥林杀妻冤案，1998年河南赵作海杀人案等等，无数冤假错案都说明，证据链条有瑕疵，不能找到问题所在就草草处理案件，必然导致冤假错案。

学习实例，就是要分析实例中对案件事实的要素，是如何确立的？如何表述的？证据链条严密吗？

3.分析实例中理由的论证方法。

案件中的理由，包括两大方面的内容：一是认定事实的理由，证明认定的案情事实是确凿无疑的；二是适用法律的理由，证明对案件的处理决定是合情、合理、合法的。

最高法院《关于加强和规范裁判文书释法说理的指导意见》中指出：“裁判文书释法说理的目的是通过阐明裁判结论的形成过程和正当性理由，提高裁判的可接受性，实现法律效果和社会效果的有机统一；其主要价值体现在增强裁判行为公正度、透明度，规范审判权行使，提升司法公信力和司法权威，发挥裁判的定分止争和价值引领作用，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努力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义，切实维护诉讼当事人合法权益，促进社会和谐稳定”。

分析实例中的理由，着重分析：

一是事理。即认定的案件事实及其根据和理由，分析实例是如何做到案件事实认定的客观性、公正性和准确性；

二是法理。分析实例如何围绕证据的关联性、合法性和真实性进行全面、观、公正的审查判断的？如何法律适用进行说理的？说理的推理过程是怎样的？

三是情理。实例中如有情理，要分析文书是如何说出情理的？情理与法理协调吗？这种说法符合社会主流价值观吗？

四是文理。即分析实例语言规范、表达准确、逻辑清晰情况。分析实例是如何增强说理效果的。

二、情境练习

所谓情境练习，就是在真实的案例情境中去做法律文书写作练习。

真实的案例情境中，法律文书制作者往往要亲自提炼事实，亲自寻找法律法规，亲自查询相关案例，亲自确定文书主旨，亲自设计文书提纲等。但是，做好这一切的前提是要具备一定的法律思维能力。特别是如何在纷繁复杂的事实信息中提炼出符合法律规范的事实来？如何在面对纷繁复杂的事实信息和众多相应法律法规中确立己方观点、实现己方目的？这背后支持我们的就是法律思维。所以，我们认为，在学习法律文书写作的同时，应当进行法律思维的训练。

（一）法律思维训练

对于法律思维，今天依然是众说不一，没有统一的说法。但有一些基本规则是一致认同的。最基本的规则是：凡事讲规则、凡事讲权利、凡事讲程序、凡事讲终局、凡事讲预期、凡事讲权威等等。

比如，我们普通人解决纠纷的标准，可能是道德、是习俗，但是法律人用的却是“权利思维”。即把问题转化成权利，再根据权利情况进行处理。

例如，在美国，堕胎一直是道德上和政治上争议不断的问题。自由派，特别是女性主义者主张女性的自由、自主，支持堕胎。保守派，特别是基督教团体，却认为堕胎是邪恶的，是杀人，应该被禁止。如果问：面对堕胎问题，在法律中作相应规定，你认为应当怎么做？

根据法律人解决问题的方法，首先是把“主张女性自由”这个观点转化成法律权利，其实就是女性的身体隐私权；再把“堕胎就是杀人”这个观点转化成法律权利，其实就是胎儿的生命权。这样就找到解决问题之道：在怀孕的前三个月，女性和她的医生具有完全自主的堕胎权利，政府不得干涉；在中间三个月，政府可以以保护孕妇健康为理由管制堕胎程序，比如说只允许具有执业资格的医生来做手术；在最后三个月，胎儿已经成型，政府可以管制，甚至禁止堕胎。

法律思维训练，其实就是将上述类似的案件拿来给学生讨论，在讨论中联系法学原理和法律规则，慢慢中形成思维习惯，这种习惯就是法律思维。

（二）文书实训

技能的形成，一定需要长期实践。社会百工，师傅带徒弟，一般要三年。法律文书写作技能的形成，也需要一定时间的实践和训练。

本书的训练，分成四个模块：刑事法律文书、民事法律文书、行政法律文书和非诉讼法律文书模块。前面三个模块的项目选择，主要是诉讼文书训练，项目有20个，后一个模块选择了2个非诉讼文书。加起来共有22个训练项目。文书项目的选择，具有典型性、常用性、重复性特点，属于叙议式法律文书，都是比较难写的文书，写好一种，能起到举一反三的效果。

当然，法律文书实践是一种综合性活动，是法律知识、写作知识与社会知识等多方面知识的体现，同时还能反映出一个人的价值观。所以，要写出一份符合法律规范，具有强大说服力和社会公信力的法律文书，作者只有法学知识还远远不够。

为此，我们设计了两个训练环节，一是文书写作后的经验交流，二是文书写作后的反思总结。

文书写作后的经验交流环节，旨在交流写作体会的同时，了解别人对同一问题的看法，发现人与人思维的不同，更何况立场不同的人。

文书写作后的反思总结环节，重在反思总结中了解自己、发现不足、总结经验。在反思中总结出属于自己的写作经验，建立信心。

三、修改提高

人们常说，好文章是改出来的。所谓“诗文不厌改，佳作出苦心”是也。

当年，曹雪芹写《红楼梦》时，是在“悼红轩”中对原稿“披阅十载”“增删五次”后才定稿的。

托尔斯泰《战争与和平》的写作时间达五年之久，在这五年里，他重写八遍，誊抄了七遍。高尔基说:“托尔斯泰把本书的校样看到七次之多，而且每次都是改得差不多等于完全重写”。

巴金也曾经明确而坚定地表示：“我愿意做一个‘写到死，改到死’的作家”。

无数成就卓著的写作者的创作实践都证明，好文章是改出来。

因此，我们在实训中设计修改的环节。

一是病句修改，在修改别人的病句中建立自己的文书语感。

二是语感提升训练，这个训练是，给一段不规范或语句形式不美，或是修辞有问题，让学生修改。目的在于让学生在修改别人的文稿中提升自己的表达能力。

三是学生习作修改，要求自己反复修改自己习作的同时，鼓励学生一对一的习作修改，并写出修改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