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后康德哲学
如我们所见,康德的同时代人和其直接后继者的兴趣集中在下述任务上:如何将知识体系带入统一体,或者如何为自然科学、道德、美学和目的论的原则找到一个共同的基础;如何处理物自体;如何使上帝、自由和不朽的观念合理化。将时代的各种潮流纳入一个体系的统一体中,在当时看来是值得期望的:这些潮流包括批判唯心主义、斯宾诺莎主义、理性主义、信仰哲学,以及在赫尔德作品和法国思想中占据突出位置的发展观念。
康德曾经反对整个自然主义世界观的机械论、宿命论、无神论、利己主义和享乐主义,并通过把具有推论能力的知性限制在现象领域而为对于人类价值的理性信仰提供空间。在感觉经验的世界中,自然科学的主题内容,即法则占据着统治地位:每一个事件,包括人类的行为,都是因果链条中的一环。此领域之外没有科学知识之可能:就《纯粹理性批判》而言,物自体处于知识范围之外。然而,浏览其他的几部批判著作可以发现,随着我们关于批判体系的知识的进展,物自体的观念也在发展。起初被构想为一种纯粹的抽象,现在变成了理性的必然观念,一个—通过心灵、世界和上帝等观念表达了对于统一性的理性要求的—规范性原则。自由观念被认为是一切事物的可能的或可思考的根据;此外,道德法则证明了这一观念的实在性,并保证了上帝的存在、精神的王国和不朽。起初作为一种抽象的物自体被依照自由、实践理性和意志的序列加以解释。因此,存在着比科学理智所提供的类型更高的真理;我们自身的道德法则是超感官世界存在的确切保障,这个世界是知性的物理数学方法所无法通达的。但康德在发展由绝对命令启发的纯理论的可能性时是审慎的;他在超越经验的界限时踌躇不决,并拒绝将其追随者带入到希望的领地。这片领地是不可能通过理论理性到达的,并且他认为也不可能通过当下经验之门而进入:越是接近直接的当下,在康德看来,我们就越是接近混乱并远离真理:脱离概念的知觉是盲目的。并且我们并不具备能够使物自体直接呈现在面前的那种理智直觉的能力。作为头脑清醒的批判者,康德并不准备在情感主义或神秘主义中寻找实在的线索;事实上,他对于哲学中的这种无节制行为,只是报以鄙视,因为在他看来,它们就是这样。然而,除了他全部的理性主义之外,在康德的方法中还存在着信仰的因素:对于道德命令的信仰把我们从不可知论、唯物主义和决定论中拯救出来;我们有知识,因为我们信奉道德法则。若没有道德法则,我们对于自由和理想秩序就全然无知,并且无法将自我从自然之机械论中解放出来;道德真理解放了我们,并证明了我们的自由。正是新哲学的这个方面特别吸引住了新一代的人;它提供了逃脱因果律控制下的宇宙的形式,却没有明显地牺牲知识的合理诉求。斯宾诺莎主义于18世纪后期在德国流行起来,并被很多思想家,甚至包括那些反对它的人,看作是最具有一致性的独断论体系,事实上,成了思辨形而上学的完美实例:莱辛、赫尔德和歌德都曾被它吸引,而费希特在接触批判哲学之前,勇敢地接受了这种决定论,认为这是无法避免的。正是因为康德解决了心与脑(head and heart)之间的冲突,并由此而确保了唯心主义世界观,所以,这种解决方法和唯心主义世界观在德国哲学中受到欢迎,并形成了所谓的后康德唯心主义的出发点,后康德唯心主义的代表有费希特、谢林和黑格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