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俗食品的象征与隐喻

人生礼仪，喻示着生命从一个阶段过渡到另一个阶段，新的阶段开启，人生的责任和义务发生改变，需要以新的面貌迎接未来的挑战。食品在梅州人的每一个人生礼仪当中都是不可或缺之物，不同的食品分别承载着祝福、祈愿、禳灾、避邪、引渡、感恩、纪念等象征功能，反映了当地人在每一个人生过渡阶段的谨慎和对未知人生的敬畏。

以婚礼为例。婚礼是正式的成人礼，结婚又称为“成家”，这是昭示新的家庭诞生的仪式。成家之后，夫妻从原生家庭中相对独立出来，就像从树干上长出一根新枝，所谓“开枝散叶”，宗族的大树就是通过树干上长出新枝，大枝上发出小枝来向上向外扩展的。婚礼仪式中出现的食物，每一样都有其特殊的象征意义；食用这些食物的过程，都带着某种隐喻。如迎娶新娘过门后，在新房中吃五福菜、饮合卺酒、吃红鸡蛋，就象征新婚夫妻“合体同尊卑”。其礼仪源自古礼，《礼记·昏义》云：

 

妇至，婿揖妇以入，共牢而食，合卺而酳，所以合体同尊卑，以亲之也。

 

婚礼食品的隐喻一般与生育、生计家业、夫妻和顺、长长久久等愿望有关，用的都是热闹、红火的物品。丧礼寓示着生命的结束，其仪式以哀悼为主，所用物品的寓意以供养为主，也喻示家庭未来发展的好兆头，有些食物还有避邪的意思（如鸡公记粄）。人们根据对仪式的理解，设计仪式食品的意义，通过构建食品的象征秩序，使其在仪式中发挥作用。这些仪式食品的象征意义，借助音、形（物质的形状、颜色或味道）、义的相似律来构建。

苹果、柚子、桔子、糕点、圆粄等，因音的相似律（谐音）而发挥其寓意美好祝愿的功能。孕妇生产前娘家送鲩鱼，以鱼顺滑的形态动作表达对女儿顺利生育的祝愿；石榴寓意为多子、糖果寓意甜蜜、甘蔗寓意节节高等，这些是物品“形”的相似律在起作用。就像《仪式过程》一书中所描述的，恩丹布人在举行伊瑟玛仪式的时候，选用木质坚硬的树木制作草药，原因是它们象征着“强壮”，代表病人所需的“健康和力量”。孩子满月酒时的开斋食品，婚礼中用到的长命草、状元红、五谷、五福菜等，都因物品包括的意义使其具有某种特殊的寓意，符合“义”的相似律。客家人对各种物品的外形和内涵的解释，使不同的物品具有了各自特殊的意义，一些物品因此进入了神圣场合，一些物品则被拒绝在外。王馗如此解释：

 

也正是这种谐音、引申等方式形成的意义，使许多水果物品也失去了供养的资格，例如香蕉代表焦焦急急和疾病，解厄就不能用；花生代表翻身，在做香花好事的时候对亡者是不用的。

 

仪式的规范一直随着历史的发展而变迁，文明生活对旧式观念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儒家礼教在现代社会的败落，使许多仪式简化或消失。文化秩序徘徊于传统与现代之间，但许多规则并未因礼教的败落而更改，人们因对吉祥、平安、幸福、富贵、子孙满堂、瓜迭绵绵、多福多寿等美好愿望的向往和追求，继续坚持着仪式的传承，仪式食品的象征和隐喻原则始终没有脱离原有的文化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