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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译文

献给凯特的吻

 

1 作为晚间护士，每天下午我来值班的时候，都要走过养老院的过道，在每个门口停下来看一看，聊一聊。凯特和克里斯两个人经常会在腿上放着大大的剪贴簿，翻看相片，缅怀往事。凯特很骄傲地向我展示已逝岁月里的相片：克里斯个子很高，金黄色头发，英俊潇洒；凯特漂亮，黑头发，爱笑。两个年轻的恋人穿越时间隧道灿烂地笑着。他们现在坐在那儿，光线洒在他们的白发上，他们那饱经沧桑布满皱纹的脸在追忆往事时露出了笑容，一切的往事都被相机拍下来并永久地保留在了剪贴簿上。这时候的他们看起来真可爱。

2 年轻人对爱情的了解少得可怜，我常常这样想。如果他们以为这样珍贵的东西只有他们才能拥有，那真是太愚蠢了。老年人才知道爱情的真谛，而年轻人只能猜测。

3 凯特和克里斯总是在一起，无论在餐厅、休息厅，还是沿着长廊和草坪漫步，他们总是手牵手。当我们这些工作人员吃晚饭的时候，有时凯特和克里斯会慢慢地经过餐厅门口。这时话题就会转向对这一对老夫妇的讨论，关于他们之间的爱和忠诚，以及他们其中一个去世了另一个会怎样。我们知道克里斯是强者，凯特总是依靠着他。

4 如果克里斯先去世，凯特会怎么过？我们常常会想这个问题。

5 像往常一样，到了上床睡觉的时候。我把晚上的药拿给凯特，她就坐在椅子上，穿着睡衣和拖鞋，等着我的到来。在我和克里斯的注视下，凯特吃下药，然后克里斯把她从椅子上扶到床上，给她瘦弱的身体盖好被子。

6 看到这些爱的举动，我又一次地想（尽管已经想过上千次了），天哪，养老院为什么不给那些老年夫妇提供双人床？他们一辈子都睡在一起，这对他们而言是种安慰。但是到了养老院，却要他们睡单人床，这种安慰一夜之间就被剥夺了。

7 这种政策真愚蠢，当我看着克里斯伸手关上凯特床头的灯时常常会这样想。随后克里斯会温柔地弯下腰，两人轻轻地亲吻。他拍拍她的脸颊，他们微笑着。他总是把她床边上的横档拉上以后才转过身去拿自己的药。他们俩的床被分隔在房间的两边，当我走到过道上的时候，我能听见克里斯说：“晚安，凯特！”，以及她回答的声音“晚安，克里斯！”。

8 我有两天没去上班，当我回来时，我听到的第一个消息是：“克里斯昨天上午去世了。”

9 “怎么回事？”

10 “心脏病，很突然。”

11 “凯特怎么样？”

12 “不好。”

13 我走进凯特的房间。她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手放在膝上，目光呆滞。我握着她的手说，“凯特，我是菲丽丝。”

14 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只是呆呆地瞪着。我用手托着她的下巴，让她慢慢转过头来，好让她看着我。

15 “凯特，我刚刚得知克里斯的事。我很难过。”

16 一听到“克里斯”这个名字，她的眼睛重现生机。她看着我，迷惑不解，好像正奇怪我是怎么突然出现的。“凯特，是我，菲丽丝。对于克里斯的死我很难过。”

17 她认出了我，一脸的悲伤。接着，她泪如泉涌，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克里斯死了，”她轻声说。

18 “我知道，”我说，“我知道。”

19 我们有一阵子对凯特特别照顾，让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吃饭，给予她特殊的关心。接下来工作人员帮助她回归过去按部就班的生活。常常，当我走过凯特的房间，我会发现她坐在椅子上，腿上放着剪贴簿，悲伤地注视着克里斯的相片。

20 对于凯特来说，睡前的时光是最难熬的。虽然已允许她从自己的床上搬到克里斯的床上，虽然工作人员会一边为她掖好被子，一边与她聊天说笑，但凯特却仍然沉默，仍然郁郁寡欢。在照顾她盖好被子躺下一个小时之后，我经过她的房间，总会发现她还没睡，凝视着天花板。

21 几周过去了，她晚上依然不能入眠，看上去焦躁不安。为什么？我思索着。为什么晚上会比其他时间更难熬呢？

22 一天晚上，我走进她的房间，看见她还是那样毫无睡意，我忍不住说：“凯特，会不会是因为没人亲吻你道晚安？”弯下腰，我吻了吻她那布满皱纹的脸颊。

23 我好像打开了她情感的闸门，眼泪顺着她的脸流下来，她紧紧地抓着我的手。“克里斯总是亲吻我，对我说晚安，”她哭着说道。

24 “我知道，”我轻声说。

25 “我很想念他，这么多年以来他总是亲吻我道晚安。”她停顿了一下，我帮她擦着眼泪。“没有他的吻我似乎无法入睡。”

26 她抬头看着我，眼里充满了泪水。“噢，谢谢你给我一个吻。”

27 她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你知道吗，”她掏心窝地对我说，“克里斯过去常给我唱一首歌。”

28 “是吗？”

29 “嗯，”她点了点她那满是白发的头，“我晚上躺在这儿，就想着那首歌。”

30 “这首歌怎么唱？”

31 凯特笑了，拉着我的手，清了清嗓子。然后她轻轻地提起嗓子唱了起来，她的嗓音虽然因年老而细弱，却依然优美：

亲吻我吧，我亲爱的，让我们分手（睡觉）吧，

当我老得做不动梦时，

你的吻会永远留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