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微积分是在17世纪的欧洲由艾萨克·牛顿和戈特弗里德·莱布尼茨(相互独立)发展起来的,其元素最先出现在古希腊,然后在中国和中东,再次在中世纪的欧洲和印度。
一个问题是微积分为什么诞生于17世纪,而不是之前或者之后呢?
16世纪到18世纪是欧洲从传统到现代的过渡时期,这个阶段文艺复兴、科学革命、宗教改革以及启蒙运动相继发生。信仰逐渐消散,理性逐渐获得伸张,人们开始从救赎的宗教生活转向世俗生活。以这个时期为界,之前的社会我们称之为前现代社会,之后的社会称之为现代社会。
前现代社会最重要的特征是静态。人们在宗教生活中获得慰藉和对上帝的忠诚中获得救赎,宗教生活本质上是向后看的,相比现世生活,人们更注重来世的天国生活,对于现世的问题,人们不是去解决它,也不是随遇而安,而是从根本上想着取消问题,禁欲主义即是如此。
沉浸于宗教生活的前现代居民需要解决的问题基本属于静态的问题,静态的问题并不需要多么高深的数学工具,所以即便是微积分的基本元素在古希腊就已经出现,但是也没能发展出系统的微积分理论出来。
但是进入16世纪以后,一切都与之前不同了。文艺复兴让人们重新找到自己、认识自己;科学革命推翻了传统的亚里士多德-托勒密体系,建立了新的宇宙体系;宗教改革让信仰、人以及自然的关系发生改变,信仰地位下降,人与自然的地位上升,人们开始关注自然世界;而启蒙欲动无疑是对整个前现代社会的祛魅,一切神秘的力量和权威开始瓦解,人们相信凭借自身理性可以认识这个宇宙。
人类开始进入以理性为主要特征的现代社会。现代社会的本质是向前要求的,人们遇到问题不再是取消它或者随遇而安,而是主动去解决它,去改造遇到的境况,使之符合我们的要求。在处理与自然的关系人们一旦采取向前看的态度,必然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这些问题除了以前的静态问题,更多的是动态问题。
我们常说现代社会唯一不变的是变化,处理动态的、变化的问题,前现代社会的数学知识很显然不够用了。直到天才的牛顿和莱布尼茨出现之后,人们才开始揭示运动和变化背后的逻辑,微积分成为描述自然世界的完美语言。微积分的出现是我们走向现代的关键,它让无数科学进展成为可能。
可以说没有微积分,人类的第一次工业革命可能会止于劳动力密集型的棉纺织业,后续的工业革命可能都没有发生的机会。现代社会的生产力是微积分带来的,它将人类从土地上解放出来,迈向更高层次的现代生活。
但是微积分带来的结果并不总是好的。
韦伯认为人类的理性分为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关系是手段与目的的关系。传统社会祛魅后,信仰丧失,人们的生活突然失去了方向和意义,短期内人们也无法获得明确的答案,价值理性明显地发展滞后了。相反,现代社会的人们做什么事都追求最好的方法,效率至上,作为手段的工具理性在微积分的助力下迅速发展,甚至压倒和淹没了价值理性。
这种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不均衡发展带来了现代性问题。爱因斯坦说手段的完美和目标的混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特征可谓一语中的。现代人很忙,每天都被效率机器奴役和支配,很少有人去思考人生的意义以及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现代人活成了工具,已全然忘记自己是谁。这就是微积分带来工具理性的野蛮扩张的结果。当然这不是微积分的问题,这是人类自己的问题。
不管生产力有多么发达,也仅仅只是工具而已,人类终将面对自己,面对意义的问题。如果任由工具理性恣意发展却不解决意义问题,人类终将被自身的理性反噬,成为工具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