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园小梅二首

林逋

其一 

众芳摇落独暄妍^[1]，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  暗香浮动月黄昏^[2]。

霜禽欲下先偷眼，  粉蝶如知合断魂^[3]。

幸有微吟可相狎，  不须檀板共金尊^[4]。

 

[注释]

[1]摇落：凋残、零落。暄妍：鲜丽明媚。按：《瀛奎律髓汇评》卷20引冯舒曰：“‘暄妍’二字不稳。”冯班曰：“首句非梅。”意谓“暄妍”二字不宜用来描写梅花。又引纪昀的话说：“次句‘占尽风情’四字亦不似梅。”  [2]横斜：或横或斜，形容梅花及其影子错落有致。浮动：形容梅花香气飘散流动，时断时续。黄昏：昏黄，亮度较暗，此处形容月色朦胧。这两句是林逋梅花诗中的名句，前句写梅花的姿态，后句写它的神韵，“疏影”、“暗香”共同表现出梅花的高洁清幽，也是作者气质情趣的象征。此二句深受宋人赞赏。  [3]霜禽：白鸟，此指白鹤。偷眼：偷偷地看。粉蝶：蝴蝶。蝶身带粉，故名。合：应当。断魂：此处形容一往情深。这两句用白鹤和蝴蝶来衬托梅花的高洁，上句是眼见实写，下句是设想虚写。  [4]微吟：低声吟诵。狎：亲近。檀板：檀木做的拍板，是一种打击乐器，用来打拍子。金尊：金杯。这两句是说，梅花高洁，只应该让诗人的低吟相伴，而不需要热闹的歌舞酒席。

[导读]

此诗惟三四句警绝传神。首联难称贴切，颈联气格与颔联似乎不相类，尾联亦不够新警。黄庭坚称赞林逋《梅花》“雪后园林才半树，水边篱落忽横枝”二句较“疏影”一联更胜一筹，但那首诗亦有句无篇，纪昀甚至说“后四句不成诗” （《瀛奎律髓汇评》卷20）。 

其二 

剪绡零碎点酥干^[1]，向背稀稠画亦难^[2]。

日薄从甘春至晚^[3]，霜深应怯夜来寒^[4]。

澄鲜只共邻僧惜^[5]，冷落犹嫌俗客看。

忆着江南旧行路，  酒旗斜拂堕吟鞍^[6]。

 

[注释]

[1] 绡：轻纱、薄绢等丝绸。点酥：点蘸涂抹酥油。“干”，繁体字本来是“乾”，“乾燥”之“乾”。这句比喻梅花花瓣像剪碎的轻纱一样轻盈，像凝固的酥油一样润泽柔嫩。宋人好用“点酥”来形容乳白色或淡黄色的花朵。  [2]向背：面向和背对的姿态。稀稠：等于说疏密。  [3]日薄：日落。从：任从。甘：甘心。  [4]这句是说，梅花先发，其时还是霜重夜寒。  [5] 澄鲜：明净清新。  [6] 吟鞍：吟诗者所骑的马鞍。

[导读]

首联以联想和想像之法写物，新鲜可感。颔联遗貌写神，突出神韵意趣。颈联托物言志，兴寄自然。尾联荡开一笔，拓展了时空，提升了境界。此诗咏梅而不执着于物象外形，不拘泥于题目所定范围，联想、议论多于直觉、形容，理性趣味多于感性直观。后来宋人主张咏物当“禁体物语”，“言用不言体”，此诗实早已做了示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