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五章

                                  

【作者简介】 

孟子（前372年－前289年），名轲，字号在汉代以前的古书没有记载，但曹魏、晋代之后却传出子车、子居、子舆等三个不同的字号，字号可能是后人的附会而未必可信。山东邹城人。在十五、六岁时到达鲁国后有一种说法是拜入孔子之孙子思的门下。孟子是中国古代著名思想家，教育家，战国时期儒家代表人物。著有《孟子》一书。是记录孟子及其弟子言行的著作。继承并发扬了孔子的思想，成为仅次于孔子的一代儒家宗师，有“亚圣”之称，与孔子合称为“孔孟”。 

【题解】

《孟子》一书七篇，是战国时期孟子的言论汇编，记录了孟子与其他诸家思想的争辩，对弟子的言传身教，游说诸侯等内容，由孟子及其弟子（万章等）共同编撰而成。

《孟子》记录了孟子的治国思想、政治观点（仁政、王霸之辨、民本、格君心之非，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和政治行动，成书大约在战国中期，属儒家经典著作。其学说出发点为性善论，主张德治。南宋时朱熹将《孟子》与《论语》、《大学》、《中庸》合在一起称“四书”。自从宋、元、明、清以来，都把它当做家传户诵的书。就像今天的教科书一样。《孟子》是四书中篇幅最大的部头最重的一本，有三万五千多字，从此直到清末，“四书”一直是科举必考内容。《孟子》这部书的理论，不但纯粹宏博，文章也极雄健优美。

                                  

                    滕文公下

                   （第二章）

景春①曰：“公孙衍②、张仪②岂不诚大丈夫哉？一怒而诸侯惧， 安居而天下熄①” 
孟子曰：“是焉得为大丈夫乎？子未学礼乎？丈夫之冠也，父 命之（5）；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门，戒之曰：‘往之女家，必 敬必戒，无违夫子！’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也。居天下之广居， 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6）；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 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注释】 

①景春：人名，纵横家的信徒。②公孙衍：人名，即魏国人犀首，著 名的说客。③张仪：魏国人，与苏泰同为纵横家的主要代表。致力于游 以路横去服从秦国，与苏泰“合纵”相对。④熄：指战火熄灭，天 下太平。⑤丈夫之冠也，父命之：古代男子到二十岁叫做成年，行加冠 礼，父亲开导他。（6）广居、正位、大道：朱熹注释为：广居，仁也；正 位，礼也；大道，义也。 

（第四章）

彭更问曰:“后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以传食①于诸侯，不以泰乎?”

孟子曰:“非其道，则一箪食不可受于人；如其道，则舜受尧之天下，不以为泰^②，子以为泰乎?”

曰:“否，士无事而食，不可也。”

曰:“子不通功易事^③，以羡补不足，则农有余粟，女有余布;子如通之，则梓、匠、轮、舆皆得食于子。于此有人焉，入则孝，出则悌，守先王之道，以待后之学者，而不得食于子，子何尊梓、匠、轮、舆^④而轻为仁义者哉?”

曰:“梓、匠、轮、舆，其志将以求食也。君子之为道也，其志亦将以求食与？”

曰:“子何以其志为哉？其有功于子，可食而食之矣。且子食志乎？食功乎？”

曰:“食志。”

曰:“有人于此，毁瓦画墁^⑤，其志将以求食也，则子食之乎？”

曰:“否。”

曰:“然则子非食志也，食功也。”

【注释】

①传食：指住在诸侯的驿舍（宾馆）里 接受饮食。传，驿舍，相当于今天的宾馆。

②泰：同“太”，过分。 

③通功易事：交流成果，交换物资。

④梓匠轮舆： 梓人、匠人批木工；轮人、舆人指制造车轮和车箱的工人。

⑤墁（man）：本义为粉刷墙壁的工具，这里指新粉刷过的墙壁。               

                    离娄上

（第五章）

孟子曰：“人有恒言，皆曰‘天下国家’。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

 

尽心上

（第十三章）

孟子谓宋勾践①曰：“子好游②乎?吾语③子游。人知之，亦嚣嚣④；人不知，亦嚣嚣。”曰：“何如斯⑤可以嚣嚣矣?”曰：“尊德乐义⑥则可以嚣嚣矣。故士穷⑦不失义，达⑧不离道。穷不失义，故士得己⑧焉：达不离道，故民不失望⑩焉。古之人，得志，泽⑪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⑫。穷则独善⑬其身，达则兼善天下。”

【注释】

①勾践：人名，姓宋，名勾践，其人事迹没有流传。

②游：指游说诸侯。

③语（yù）：告诉。

④嚣嚣：从容达观的样子。

⑤斯：就。

⑥尊：尊崇。乐：喜欢。义：正义，道义。

⑦穷：困顿，仕途不通。

⑧达：仕途通达。

⑨得己：保持住自己的本色。

⑩望：榜样。

⑪得志：实现了方向。泽：恩惠。

⑫见（xiàn）：现，表现，显现。世：社会。

⑬善：使……变好。

（第二十四章）

孟子曰：“孔子登东山①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故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观水有术，必观其澜。日月有明，容光②必照焉。流水之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③不达。”

【注释】

① 东山：即蒙山，在今山东蒙阴县南。

② 容光：指能够容纳光线的小缝隙。

③ 成章：《说文》解释：“乐竟为一章。”由此引申，指事物达到一定阶段或有一定规模。

 【赏析】

韩非子曾经认为儒者凭有文化而被优待，不创造物质财富，是社会的蠹虫之一，应该被贬斥。这一看法与彭更认为君子的人生价值取向不能“无事而食”，应该自食其力，要亲自劳动，要亲自耕耘，有其相似性，而且更为极端，其实是很幼稚的短视。孟子这里的论述，就是对这一错误认识的驳斥。

士人以仁德和道义作为准则，无论穷达都不放弃，得志时担起治国的重任，不得志时也要用自己的社会作出表率。

求学上进，要给自己提出最高的标准，一定要掌握广博而扎实的知识，无所遗漏，为担当重任做好一切准备。

【作业】

1.孟子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与你学过的文章中哪句话相近？为什么？

2.孟子的君子之道在现代社会有什么样的价值和意义？

【阅读链接】

孟子的声音

张景升

在中华二千多年的历史时空中，激扬着一位八十四岁的老人的声音：“民为贵，君为轻， 社稷次之；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吾 善养吾浩然之气；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生于忧患，死于 安乐；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恻隐之心，仁也； 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 固有之也。……”

 这位老人叫孟子，被后人称为“亚圣”，是儒家继孔子后 最重要的代表人物。《孟子》七篇是记录他言行的一部著作， 是他及其弟子共同编撰而成的儒家重要经典。《孟子》记录了 孟子的治国思想、政治观点、政治行动。学说出发点为性善 论，主张德治。孟子铿锵的声音，气势磅礴，慷慨激昂，句 句至理，字字珠玑，金声玉振，振聋发聩。他为国发声，为 民达意，为社会壮势。两千多年来，孟子的声音由低到高，愈来愈强。 

汉文帝听到夫子的声音，把《孟子》与《论语》《孝经》《尔雅》各置博士，叫“传记博士”；五代后蜀主孟昶听到夫子的声音，命人用楷书把《孟子》等十一经刻石，把《孟子》开 始列入“经书”；中唐韩愈听到夫子的声音，著《原道》，把夫子列为先秦儒家中唯一继承孔 子“道统”的人物；朱熹听到夫子的声音，把《孟子》列入《四书》，位列《五经》之上。从此《孟子》成为科举考试的内容，是读书人的必读之书。 

当明洪武帝听到夫子“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的声音时，不禁勃然大怒，骂 道：“使此老在今日，宁得免耶！”当天就下令将孟子逐出文庙殿外，不得配享。并对诸大臣说， 如有谏者“以大不敬论”。当时所有大臣均不敢表示异议，只有刑部尚书钱唐不怕得罪皇帝，他 多次挺身而出，抗疏入谏，他说：“臣为孟轲而死，死有余荣。”当时朝中大臣都为钱唐捏了一把汗。满腔怒火的朱元璋本想拿钱唐开刀，但见他态度诚恳，坚毅不屈，便放了他一马。他怕 《孟子》把天下读书人都教坏了，更怕“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思想深入人心，对大明 王朝不利，便想出了删书的办法。命令翰林学士刘三吾将《孟子》硬硬删去三分之一。 

孔子曰仁，孟子曰义，孔孟思想照耀国人，儒家思想已流淌在血液里，嵌入到骨髓里。 特别是孟子思想言论给门下学士们在精神上加钙，孟子的声音不断地警示后人。门生们坚守 着“仁义”，无数仁人义士做出属于他们那个时代最强的呐喊，他们是中华的脊梁。 

儒将岳飞是历史上有名的孝子。岳母病故，岳飞与长子岳云赤足亲扶灵柩近千里，自鄂 州归葬于江州庐山。岳飞认为：“若内不能克事亲之道，外岂复有爱主之忠？”他贯冲长虹的 “浩然之气”，笔法惊走龙蛇，一首词书《满江红》，豪情万丈，“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 匈奴血”。岳飞一生，为南宋抗金，浴血沙场，赤胆忠心，不为功名，只希望可以得遇明君， 慰藉平生寂寥，终却忠孝难两全，冤死风波亭。孙中山说：“岳飞魂，是中华民族的精神代表， 也就是民族魂。” 

南宋状元文天祥，主战抗元，转战南北，被捕后，高唱“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 汗青”的豪迈诗句。面对元军高官厚禄的诱降，威武不屈、舍生取义。临上刑场时，从容不迫，对狱中吏卒说：“我的事完了。”向南跪拜后被处死。终年四十七岁。他的衣服中有赞文 说：“孔子说成仁，孟子说取义，只有忠义至尽，仁也就做到了。读圣贤的书，所学习的是什么呢？自今以后，可算是问心无愧了。” 

明末大儒刘宗周在国家生死存亡之际，毅然选择了忠义。刘宗周完成了绝笔之作《人谱》， 他后来在绝食期间对儿子刘灿说：“做人之方，尽于《人谱》。”弘光元年（1645 年），清兵攻 破南京、杭州。刘宗周听到这一消息，时方进膳，推案恸哭说：“此予正命时也。”于是他决 定效法伯夷叔齐，开始绝食。他说：至于予之自处，惟有一死。先帝（指崇祯）之变，宜死； 南京失守，宜死；今监国纳降，又宜死。不死，尚俟何日？世岂有偷生御史大夫耶？当时江 南士大夫纷纷降清，背叛了平时所学儒道。刘宗周要以自己的行动，成就自己的人格，为衰 世作一表率。刘宗周前后绝食两旬而死。 

戊戌六君子之一谭嗣同，道承孟夫子，“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 义者也。”写成重要著作《仁学》。他高喊：封建纲常礼义完全是那些独夫民贼用作统治的工 具，特别是君臣一伦，更是“黑暗否塞、无复人理”。因此，对于那些昏暴的专制君主，不仅 可以不为其尽忠死节，而且可以“人人得而戮之”。维新变法失败，谭嗣同被捕在狱中，写下 荡气回肠的《狱中题壁》：“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他与其他 5 位志士英勇就义于北京宣武门外菜市口。充分表现了一位爱国仁人志士舍身报国的英雄气概。如鲁迅先生所言：“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 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这就是中国的脊梁。” 

孟子的性善论、德道主张、民本思想，总结翻译成现代的话说：建设“富强、民主、文 明、和谐”的国家，建设“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的社会，人人做“爱国、诚信、团结、 友善”公民。如是！这不就是我们时代的最强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