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卜生《玩偶之家》
亨利克·易卜生(1828-1906)是挪威最伟大的戏剧家,在欧洲戏剧史上与莎士比亚、莫里哀齐名。易卜生出生在挪威海滨小城斯基恩一个木材商人家庭。在他八岁左右,父亲因经营不善破产,家道中落。易卜生也因此进不了上流大学,不满十六岁的他在一家药店当学徒。白天他辛苦工作,晚上刻苦读书,钻研文学创作。1850年易卜生完成自己第一出剧作《凯蒂琳》,随后,他来到首都奥斯陆,创办《文艺新闻周刊》。1852年至1857年,易卜生担任卑尔根剧院的编剧和编导,每年要写出一部戏剧。1857年到1862年,他担任首都剧院的艺术指导。1864年,普奥联军进攻丹麦,挪威政府保持中立,不予出兵援助,易卜生非常愤慨,再加上他写过很多针砭挪威社会时弊的剧作,遭到恶意攻击。易卜生不得已离开挪威,侨居意大利和德国,晚年回国。易卜生一生共写了二十五部剧作,其创作生涯可划分为三个时期。早期创作(1850-1868),浪漫主义历史剧时期。大部分作品取材于挪威历史、英雄故事或北欧民间传说。《布朗德》和《培尔。金特》是他这一时期的两部重要作品,其中五幕诗剧《布朗德》初步展现了中期戏剧典型的特点,探讨了个人与社会的冲突问题。中期创作(1869-1883),现实主义社会剧时期。这一时期的主要作品有《社会支柱》、《玩偶之家》、《群鬼》和《人民公敌》。这些作品取材于现实生活,基本上每部作品都提出了一个社会问题,但没有提供解决问题的方法,因此,易卜生曾被称为“一个伟大的问号”,这类戏剧也被称为“社会问题剧”。后期创作(1884-1899),象征主义时期。这一时期共有八部作品,其中比较重要有《罗斯莫庄》和《海上夫人》。这一阶段易卜生的作品特色由中期戏剧中的对社会问题的探讨转为对人物个性心理的描绘。作品带有明显的象征主义特征。不过,总而言之,易卜生的戏剧最突出的特点是它对社会现实的深邃思考,以及它的“讨论”手法的运用等,带领欧洲近代戏剧开辟了一个新时代。
三幕剧《玩偶之家》的故事主要是围绕娜拉展开的。娜拉是个善良、温柔、活泼又坚强的女人,结婚八年来,养育了三个可爱儿女,丈夫海尔茂虽然觉得她有点乱花钱,但常常对她说些甜蜜动人的话语,这让她认为自己很幸福,也因此更爱丈夫和这个家。几年前,丈夫病重,为挽救他的生命,娜拉瞒着他向银行职员柯洛克斯泰借了一笔债;同时为了省却病危的父亲的烦恼,伪造了签名。为了还债,娜拉自己省吃俭用,但绝不委屈丈夫和孩子;同时做点零活,熬夜抄写文件。眼看就剩最后一个月的债务,丈夫也将担任银行经理,美好的生活就要来临,娜拉非常快乐。可是,生活总是不尽如人意,即将被海尔茂解雇的柯洛克斯泰威胁娜拉,如果他被解雇,就把她冒名签字的事抖落出来。为了保全丈夫的名誉,娜拉准备去自杀。临出门前,海尔茂得知了妻子冒名签字的事,可令娜拉痛心的是,她为之作出牺牲的丈夫居然大骂她,生怕自己的名誉、地位会受影响。娜拉终于看透了丈夫的虚伪、自私,认识到自己不过是玩偶,婚前是父亲的玩偶,婚后是丈夫的玩偶,为了逃出这囚笼,她义无反顾地出走了。
《玩偶之家》是易卜生的代表作,深刻剖析了当时的社会问题。由于成功塑造了娜拉这一典型形象,尽管易卜生从未声称自己是女权主义者,但事实上该剧极大地推动了女权主义运动。19世纪的社会,男权至上,妻子只是家中不可或缺的“摆设”,没有丝毫话语权。婚前,娜拉屈从父亲的意见,婚后,又一切唯海尔茂是瞻。结婚八年来,娜拉和丈夫从来没有在正经事上认真地谈过话;从来不能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丈夫;就连吃一块杏仁甜饼干这种小小的嗜好,都要背着丈夫偷偷地吃。可是,娜拉还没有认识到这是种畸形的家庭关系或两性关系,没有意识到社会的不正常、不平等、不公平。她依然全心全意地爱着丈夫和孩子们,完美地承担了妻子和母亲的责任。为了他们,做出了巨大的牺牲,甚至准备割舍生命。可是娜拉的牺牲,换回的是社会的抛弃,丈夫的百般辱骂,以前被称为“小鸟”、“小松鼠”,现在变成了“伪君子”、“撒谎的人”、“犯罪的人”,甚至还要被剥夺教育儿女的权利! 至此,娜拉完全觉醒了,决定要“对自己负责”,要拥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她对海尔茂说道:“首先我是一个人,跟你一样的一个人——至少我要学做一个人。”她还对法律、宗教等发出质问:“父亲病得快死了,法律不许女儿给他省烦恼。丈夫病得快死了,法律不许老婆想法子救他的性命!我不相信世界上有这种不讲理的法律。”“牧师告诉过我,宗教是这个,宗教是那个。…我要仔细想一想牧师告诉我的话究竟对不对,对我合用不合用。” 易卜生准确、生动地展示了娜拉觉醒的整个过程,通过描写娜拉的“玩偶”处境、最后的醒悟以及和海尔茂的那场辩论,不仅提出了父权社会里的妇女的地位和出路问题,还深刻地批判了当时的社会。
《玩偶之家》不仅有着新颖、深刻的思想内容,而且有着极高的艺术成就。首先,它简练而又高度完整。剧情紧凑,高潮迭起,没有任何与情节无关的笔墨;矛盾冲突集中,戏剧场面紧张,心理活动丰富。其次,“讨论”是其重要的戏剧要素。随着男女主人公讨论的深入,情节也层层铺开,观众在领略一个个高潮的同时,也在思考剧中的社会问题、家庭问题。再次,灵活运用“追溯法”,既补叙了剧情,又为故事的发展埋下伏笔。使整个故事结构紧凑,逻辑分明。
《玩偶之家》(节选)
海尔茂 (走来走去)嘿!好象做了一场恶梦醒过来!这八年工夫--我最得意、最喜欢的女人--没想到是个伪君子,是个撒谎的人--比这还坏--是个犯罪的人。真是可恶级了!哼!哼!(娜拉不作声,只用眼睛盯着他)其实我早就该知道。我早该料到这一步。你父亲的坏德性--(娜拉正要说话)少说话!你父亲的坏德性你全都沾上了--不信宗教,不讲道德,没有责任心。当初我给他遮盖,如今遭了这么个报应!我帮你父亲都是的了你,没想到现在你这么报答我!
娜拉 不错,这么报答你。
海尔茂 你把我一生幸福全都葬送了。我的前途也让你断送了。喔,想起来真可怕!现在我让一个坏蛋抓在手心里。他要我怎么样我就得怎么样,他要我干什么我就得干什么。他用可以随便摆布我,我不能不依他。我这场大祸都是一个下贱女人惹出来!
娜拉 我死了你就没事了。
海尔茂 哼,少说骗人的话。你父亲以前也老有那么一大套。照你说,就是你死了,我有什么好处?一点儿好处都没有。他还是可以把事情宣布出去,人家甚至还会疑惑我是跟你串通一气的,疑惑是我出主意撺掇你干的。这些事情我都得谢谢你--结婚以来我疼了你这些年,想不到你这么报答我。现在你明白你给我惹的是什么祸吗?
娜拉 (冷静安详)我明白。
海尔茂 这件事真是想不到,我简直摸不着头脑。可是咱们好歹得商量个办法。把披肩摘下来。摘下来,听见没有!我先得想个办法稳住他,这件事元论如何不能让人家知道。咱们俩表面上照样过日子--不要改样子,你明白不明白我的话?当然你还得在这儿住下去。可是孩子不能再交在你手里。我不敢再把他们交给你--唉,我对你说这么一句话心里真难受,因为你是我向向最心爱并且现在还--可是现在情形已经改变了。从今以后再说不上什么幸福不幸福,只有想法于怎么挽救、怎么遮盖、怎么维持这个残破的局面--(门铃响起来,海尔茂吓了一跳)什么事?三更半夜的!难道事情发作了?难道他--娜拉,你快藏起来,只推托有病。(娜拉站着不动。海尔茂走过去开门。)
爱伦 (披着衣服在门厅里)太太,您有封信。
海尔茂 给我。(把信抢过来,关上门)果然是他的。你别看。我念给你听。
娜拉 快念!
海尔茂 (凑着灯看)我几乎不敢看这封信。说不定咱们俩都会完蛋。也罢,反正总得看。(慌忙拆信,看了几行之后发现信里夹着一张纸,马上快活得叫起来)娜拉!(娜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海尔茂 娜拉!喔,别忙!让我再看一遍!不错,不错!我没事了!娜拉,我没事了!
娜拉 我呢?
海尔茂 当然你也没事了,咱们俩都没事了。你看,他把借据还你了。他在信里说,这件事非常抱歉,要请你原谅,他又说他现在交了运--喔,管他还写些什么。娜拉,咱们没事了!现在没人能害你了。喔,娜拉,娜拉--咱们先把这害人的东西消灭了再说。让我再看看(朝着借据瞟了一眼)喔,我不想再看它,只当是做了一场梦。(把借据和柯洛克斯泰的两封信一齐都撕掉,扔在火炉里,看它们烧)好!烧掉了!他说自从二十四号起--喔,娜拉,这三天你一定很难过。
娜拉 这三天我真不好过。
海尔茂 你心里难过,想不出好办法,只能--喔,现在别再想那可怕的事情了。我们只应该高高兴兴多说几遍“现在没事了,现在没事了!”听见没有,娜拉!你好象不明白。我告诉你,现在没事了。你为什么绷着脸不说话?喔,我的可伶的娜拉,我明白了,你以为我还没饶恕你。娜拉,我赌咒,我已经饶恕你了,我知道你干那件事都是因为爱我。
娜拉 这倒是实话。
海尔茂 你正象做老婆的应该爱丈大夫那样地爱我。只是你没有经验,用错了方法。可是难道因为你自己没主意,我就不爱你吗?我决不地。你只要一心一意依赖我,我会指点你,教导你。正因为你自己没办法,所以我格外爱你,要不然我还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刚才我觉得好象天要塌下来,心里一害怕,就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娜拉,我已经饶恕你了。我赌咒不再埋怨你。
娜拉 谢谢你宽恕我。(从右边走出去。)
海尔茂 别走!(向门洞里张望)你要干什么?
娜拉 (在里屋)我去脱棹跳舞的服装。
海尔茂 (在门洞里)好,去吧。受惊的小鸟儿,别害怕,定定神,把心静下来。你放心,一切事情都有我。我的翅膀宽,可以保护你。(在门口走来走去)喔,娜拉,咱们的家多可爱,多舒服!你在这儿很安全,我可以保护你,象保护一只鹰爪子底下救出来的小鸽子一样。我不久就能让你那颗扑扑跳的心定下来,娜拉,你放心,到了明天,事情就不一样了,一切都会恢复老样子。我不用再说我已经饶恕你了,你心里自然会明白我不是说假话。难道我舍得把你撵出去?别说撵出去,就说是责备,难道我舍得责备你?娜拉,你不懂得男子汉的好心肠。要是男人饶恕了他老婆--真正饶恕了她,从心坎儿里饶恕了她--他心里会有一股没法子形容的好滋味。从此以后他老婆越发是他私有的财产。做老婆的就象重新投了胎,不但是她丈夫的老婆,并且还是她丈夫的孩子。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孩子,我的吓坏了的可怜的小宝贝。别着急,娜拉,只要你老老实实对待我,你的事情都有我作主,都有我指点。(娜拉换了家常衣服走进来)怎么,你还不睡觉?又换衣服干什么?
娜拉 不错,我把衣服换掉了。
海尔茂 这么晚换衣服干什么?
娜拉 今晚我不睡觉。
海尔茂 可是,娜拉--
娜拉 (看自己的表)时候还不算晚。托伐,坐下,咱们有好些话要谈一谈。(她在桌子一头坐下)
海尔茂 娜拉,这是什么意思?你的脸色冰冷铁板似的--
娜拉 坐下。一下子说不完。我有好些话跟你谈。
海尔茂 (在桌子那一头坐下)娜拉,你把我吓了一大跳。我不了解你。
娜拉 这话说得对,你不了解我,我也到今天晚上才了解你。别打岔。听我说下去。托伐,咱们必须把总账算一算。
海尔茂 这话怎么讲?
娜拉 (顿了一顿)现在咱们面对面坐着,你心里有什么感想?
海尔茂 我有什么感想?
娜拉 咱们结婚已经八年了,你觉得不觉得,这是头一次咱们夫妻正正经经谈谈话?
海尔茂 正正经经!这四个字怎么讲?
娜拉 这整整的八年--要是从咱们认识的时侯算起,其实还不止八年 咱们从来没在正经事情上谈过一句正经话。
海尔茂 难道要我经常把你不能帮我解决的事情麻烦你?
娜拉 我不是指着你的业务说。我说的是,咱们从来没坐下来正正经经细谈谈过一件事。
海尔茂 我的好娜拉,正经事跟你有什么相干?
娜拉 咱们的问题就在这儿!你从来就没了解过我。我受足了委屈,先在我父亲手里,后来又在你手里。
海尔茂 这是什么话!你父亲和我这么爱你,你还说受了我们的委屈!
娜拉 (摇头)你们何尝真爱过我,你们爱我只是拿我当消遣。
海尔茂 娜拉,这是什么话!
娜拉 托伐,这是老实话。我在家跟父亲过日子的时候,他把他的意见告诉我,我就跟着他的意见走,要是我的意见跟他不一祥,我也不让他知道,因的他知道了会不高兴。他叫我“泥娃娃孩子”,把我当作一件玩意儿,就象我小时候玩儿我的泥娃娃一样。后未我到你家来住着--
海尔茂 用这种字眼形容咱们的夫妻生活简直不象话!
娜拉 (满不在乎)我是说,我从父亲手里转移到了你手里。跟你在一抉儿,事情都由你安排。你爱什么我也爱什么,或者假装爱什么--我不知道是真还是假--也许有时候真,有时候假。现在我回头想一想,这些年我在这儿简直象个要饭的叫化子,要一口,吃一口。托伐,我靠着给你耍把戏过日子。可是你喜欢我这么做。你和我父亲把我害苦了。我现在这么没出息都要怪你们。
海尔茂 娜拉,你真不讲理,真不知好歹!你在这儿过的日子难道不快活?
娜拉 要想了解我自己和我的环境,我得一个人过日子,所以我不能再跟你待下去。
海尔茂 娜拉!娜拉!
娜拉 我马上就走。克立斯替纳一定会留我过夜。
海尔茂 你疯了!我不让你走!你不许走!
娜拉 你不许我走也没用。我只带自己的东西。你的东西我一件都不要,现在不要,以后也不要。
海尔茂 你怎么疯到这步田地!
娜拉 明天我要回家去--回到从前的老家去。在那儿找点事情做也许不大难。
海尔茂 喔,象你这么没经验--
娜拉 我会努力去吸取。
海尔茂 丢了你的家,丢了你丈夫,丢了你儿女!不怕人家说什么话!
娜拉 人家说什么不在我心上。我只知道我应该这么做。
海尔茂 这话真荒唐!你就这么把你最神圣的责任扔下不管了?
娜拉 你说什么是我最神圣的责任?
海尔茂 那还用我说?你最神圣的责任是你对丈夫和儿女的责任。
娜拉 我还有别的同样神圣的责任。
海尔茂 没有的事!你说的是什么责任?
娜拉 我说的是我对自己的责任。
海尔茂 别的不用说,首先你是一个老婆,一个母亲。
娜拉 这些话现在我都不信了。现在我只信,首先我是一个人,跟你一样的一个人--至少我要学做一个人;托伐,我知道大多数人赞成你的话,并且书本里也是这么说。可是从今以后我不能一味相信大多数人说的话,也不能一味相信书本里说的话。什么事情我都要用自己脑子想一想,把事情的道理弄明白。
海尔茂 难道你不明白你在自己家庭的地位?难道在这些问题上没有颠扑不破的道理指导你?难道你不信仰宗教?
娜拉 托伐,不瞒你说,我真不知道宗教是什么。
海尔茂 你这话怎么讲?
娜拉 除了行坚信礼的时候牧师对我说的那套话,我什么都不知道。牧师告诉过我,宗教是这个,宗教是那个。等我离开这儿一个人过日子的时候我也要把宗教问题仔细想一想。我要仔细想一想牧师告诉我的话究竟对不对,对我合用不合用。
海尔茂 喔,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话!并且还是从这么个年轻女人嘴里说出来的!要是宗教不能带你走正路,让我唤醒你的良心来帮助你--你大概还有点道德观念吧?要是没有,你就干脆说没有。
娜拉 托伐,这小问题不容易回答。我实在不明白。这些事情我摸不清。我只知道我的想法跟你的想法完全不一样。我也听说,国家的法律跟我心里想的不一祥,可是我不信那些法律是正确的。父亲病得快死了,法律不许女儿给他省烦恼,丈夫病得快死了,法律不许老婆想法子救他的性命!我不信世界上有这种不讲理的法律。
……
海尔茂 完了!完了!娜拉,你永远不会再想我了吧?
娜拉 喔,我会时常想到你,想到孩子们,想到这个家。
海尔茂 我可以给你写信吗?
娜拉 不,千万别写信。
海尔茂 可是我总得给你寄点儿--
娜拉 什么都不用寄。
海尔茂 你手头不方便的时候我得帮点忙。
娜拉 不必,我不接受生人的帮助。
海尔茂 娜拉,难道我永远只是个生人?
娜拉 (拿起手提包)托伐,那就要等奇迹中的奇迹发生了。
海尔茂 什么叫奇迹中的奇迹?
娜拉 那就是说,咱们俩都得改变到--喔,托伐,我现在不信世界上有奇迹了。
海尔茂 可是我信。你说下去!咱们俩都得改变到什么样子--?
娜拉 改变到咱们在一块儿过日子真正象夫妻。再见。(她从门厅走出出去。)
海尔茂 (倒在靠门的一张椅子里,双手蒙着脸)娜拉!娜拉!(四面望望,站起身来)屋子空了。她走了。(心里闪出一个新希望)啊!奇迹中的奇迹--
楼下砰的一响传来关大门的声音。
-----选自潘家洵译《玩偶之家》,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