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神会南禅耀中州

我们知道慧能是禅宗六祖，他的《坛经》是由中国僧人所写而唯一被称作“经”的佛教经典。但是若没有慧能弟子神会置生死于度外的护法精神和毕生心血的倾注，这是不可能的。这一节让我们一起走近神会大师。

一、辞亲求法  

神会生于684年，值武则天时期，襄阳（湖北襄阳）人，俗姓高。幼学五经、老庄、诸史，一日读《后汉书》，知有佛法，遂一心向佛，无仕进意，辞别双亲，投当地国昌寺颢元出家。讽诵群经，易如反掌。后又入荆州当阳的玉泉寺神秀门下学法三年，神秀应武后之诏进京讲法，告诫徒弟们可以到岭南慧能处求法。神会于是撕裂衣服裹足前往，及见年迈的慧能，问会曰：“从何所来”。答曰：“无所从来。”能曰：“汝不归去。”答曰：“一无所归。”能曰：“汝太茫茫。”答曰：“身缘在路。”能曰：“由自未到。”答曰：“今已得到且无滞留。”（《宋高僧传》卷八本传）慧能知道神会是法器，尽心培养。神会居数年，得慧能真传，慧能圆寂之后，神会则四处参访，渐有名气。

二、南阳和尚  

开元八年（720），慧能被朝廷分配到南阳龙兴寺。神会在南阳大力弘扬曹溪顿教法门，这是慧能一派开始北传的重要转折。唐宗密《圆觉经大疏抄》卷三下《神会传》记载说:"因南阳答(王琚)公三车义，名渐闻于名贤。"三车喻是《法华经》中的七大譬喻之一，羊车、鹿车和大白牛车分别比喻声闻乘、缘觉乘和菩萨乘，可以带领众生了生脱死，但声闻乘与缘觉乘二乘属于小乘，是自了汉，不究竟。只有菩萨乘自度度他，最终成佛，才是了义。小乘与大乘一直是佛教界争论不休的话题，但神会最后回答:"若为迷人得，一便作三车。若约悟人解，即三本是一。"使王琚很是佩服。分大分小只是佛陀因众生的根性不同而权设的方便法门，佛性本不分大小。所以神会的回答正是从佛陀言说的本怀来讲，折服了王琚，神会的声誉也因此而高涨。神会不但辩才无碍，善于答问，而且社会活动能力惊人。他在南阳与众多的僧俗和士大夫酬答宣教。当时与神会直接交往的朝廷官员就有:户部尚书王琚、崔齐公(崔日用或其子崔宗之)、吏部侍郎苏晋、润州刺使李峻、张燕公(张说)、侍郎苗晋卿、内乡县令张万顷、洛阳县令徐锷、南阳太守王弼等近二十位。参与提问的僧人有庐山简法师、神足法师、崇远法师等十余位。这是有名字传世的，没有记载的想必更多。神会在南阳龙兴寺大畅曹溪顿旨，又广接僧俗，在社会上的影响逐渐扩大，被尊称为“南阳和尚”，。

三、滑台辩论  

慧能灭度后，曹溪顿教不显，而神秀一派则如日中天。先是神秀被武则天迎请入京，尊为国师。神秀圆寂后，声望更高，其弟子如普寂、义福等多半受到朝廷及官僚的优礼，声名显赫。他们建立了禅宗统系，以神秀为六祖，普寂为七祖，并且得到了朝廷的认可。神会在南阳时已经批评神秀一系不得达摩真传，慧能才是真传。经过十多年的努力，神会又于开元二十二年（734）在洛阳附近的滑台大云寺召开无遮大会，与神秀一派的弟子崇远禅师辩论。神会一方面指出达摩传法的袈裟在慧能处，非在神秀处。神会说：“秀禅师在日，指第六代传法袈裟在韶州，口不自称为第六代。今普寂禅师自称第七代，妄竖和尚(神秀)为第六代，所以不许。”另一反面，指斥神秀一门“师承是傍，法门是渐”，欲确立南宗惠能系之正统传承与宗旨。神会另建一禅宗统系，以弘忍为五祖，慧能为六祖。滑台辩论使曹溪禅法在京洛一带传布开来。天宝四载（745），兵部侍郎宋鼎应请神会入东都，住持菏泽寺。神会著《显宗记》定南北顿渐两门，即以南能为顿宗，北秀为渐教，“南顿北渐”之名由是而起，竭力攻击神秀之渐门，于是南宗日盛而北宗大衰。《显宗记》把慧能顿教所奉的经典由达摩时的《楞伽经》改为《金刚经》。倡导“无念为宗，无作为本。”无念、无作是自性本来如此，与修行无关。因此修行不是面壁打坐，“无念”是贯穿在生活中的一切方面，即“一行三昧”：“一念相应，顿超凡圣。无不能无，有不能有，行住坐卧，心不动摇，一切时中，空无所得。”反对坐禅废弃作务：“了性即知解脱，何劳端坐作功夫？”，“念不起为坐，见本性为禅”（《菩提达摩南宗定是非论》）神会所倡顿教使修行与生活、劳动、工作等不相妨碍，因此得到了更多人尤其是在家修行人的拥护，慧能顿教逐渐压倒神秀渐教，成为禅宗之正统。

四、设坛助军  

神会在洛阳菏泽寺继续弘扬曹溪顿教，引起了神秀一系弟子的不满，终于在天宝十二载普寂弟子御史卢奕以聚众扰民为借口贬斥神会到荆楚一带，两年之间迁移四处，性命多次险些不保，此时的神会已经70多岁了，但是他护法之信念无丝毫动摇。安史之乱中，军需严重不足，神会被迎请至洛阳设坛度僧，所得香火钱全部上缴国家，维持军队需要，为平定叛乱立下了大功。乱平后，唐肃宗迎请神会入宫供养，并为神会在菏泽寺重新建立禅院，诏请入住，神会因此被称菏泽大师，神会一系则被称为菏泽宗。神会在平定安史之乱中的卓越表现进一步扩大了曹溪南禅在民间、官方的影响力。

五、确立南宗  

神会菏泽宗倡导“无念为宗”。宗密在《禅源诸诠集都序》记述荷泽一宗的教义说：“诸法如梦，诸圣同说。故妄念本寂，尘境本空。空寂之心，灵知不昧，即此空寂之知是汝真性。任迷任悟，心本自知，不藉缘生，不因境起。知之一字，众妙之门，由无始迷之，故妄执身心为我，起贪瞋等念；若得善友开示，顿悟空寂之知……故虽备修万行，唯以无念为宗。”这显然是对慧能《坛经》所立“无相”、“无住”、“无念”纲要的进一步发挥，所以神会的确是承继了慧能南禅的宗旨。由于神会及其门徒持续不懈的努力，神会死后39年时，德宗皇帝敕命皇太子，"楷定禅门宗旨，遂立神会禅师为第七祖。"（宗密《圆觉经大疏抄》卷三和《禅门师资承袭图》）慧能自然是六祖，这是官方正式承认了南禅的正统地位。实际上禅宗史上所说的“一花开五叶”的五大禅派都是继承慧能南禅法统的，神秀北禅一系则隐而不彰。从这个意义上说，慧能南禅是神会创立的。因此达摩初祖革了中国佛教旧传统的命，创立中国禅宗，七祖神会则革了北禅的命，创立了南禅，至此印度佛教完全中国化了，而这都是在中州这块沃土上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