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唐诗中的中州瓜果
唐代官修类书《初学记》“果木部”中记载有十二类水果：“李、柰、桃、樱桃、枣、栗、梨、甘、橘、梅、石榴、瓜”。唐代瓜果种类可称得上丰富。唐德宗贞元年间，中书舍人李直方曾以科举等第品评这些水果，前三名分别为绿李、楞梨，樱桃。可见在唐人的眼中，绿李、楞梨、樱桃堪称水果一族中的上品。而中州出产的这三种水果更是上品中的上品，最受唐人欢迎。
一、绿李
唐人韦述《两京记》云：“东都嘉庆坊有李树，其实甘鲜为京城之美，故称嘉庆李。”嘉庆李即是绿李，颜色鲜亮，果小味美，深受时人喜爱，被誉为“京师之美”。并且，被广泛地移植于大江南北。出生于中州的大诗人白居易就专门以嘉庆李为题作诗一首：“东都绿李万州栽，君手封题我手开。把得欲尝先怅望，与渠同别故乡来。”彼时白居易宦游川蜀，看到源自故乡的嘉庆李遍植各地，甚至在四川落地生根，不由得感慨同为异乡客，双双沦落天涯的怅惘心绪。
二、樱桃
樱桃，在古代又名含桃、荆桃、莺桃，诗赋中多称“朱樱”，又有“朱桃”、“麦英”、“樱珠”、“崖蜜”等别名。在今天琳琅满目的水果一族中，樱桃早已不占重要地位。但根据文献记载，樱桃在我国古代十分受人青睐，尤其在唐代，上至宫廷，下及民间，初夏时节品尝樱桃是一种时尚。或是皇帝以之赏赐臣僚，或在民间用来馈赠亲朋。可以制成美食，还可以专设筵席。樱桃筵、樱桃会风靡长安、洛阳等都市。所以，唐代樱桃的栽植较为普遍。但最盛者，还算洛阳。洛阳樱桃历来是皇家的贡品，深受唐代帝王的喜爱。唐太宗《赋得樱桃》开篇即说“华林满芳景，洛阳遍阳春。朱颜含远日，翠色影长津。”表达就是看到新进的洛阳樱桃朱果绿叶相得益彰的喜悦心情。樱桃果实颜色鲜美，口味酸甜多汁，而春天时节盛开的樱桃花更具观赏价值。唐代人流行赏樱，只是这时的赏樱，不是现代所说的樱花，而是樱桃花。每逢樱桃花开时节，白居易早早的即携刘禹锡、李德裕、李仍叔这些定居洛阳的诗友们开始举行赏樱会，饱览这“照耀如雪天”的美景，诗文唱和，不胜文雅。其中，白居易的《樱桃花下有感而作》与刘禹锡的《和乐天宴李周美中丞宅池上赏樱桃花》作于一时一地，堪称咏樱桃花双璧。
三、梨
梨的种植也非常广泛。而洛阳梨因个头硕大而知名，晚唐美食家段成式《酉阳杂俎》中说：“洛阳报德寺梨重六斤”。即使在科学栽培技术发展的当今天，单个梨重六斤都不能不说是轰动性的新闻了。此外，郑州的梨产量颇丰，还远销苏州。商贩们往来南北，将郑州梨卖到苏州，再将苏州的柑橘运回郑州。洛阳作为京杭大运河的中心，对促进南北饮食的交流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有一点需要注意的是，唐代人吃梨不是生吃，而是或蒸或烧，弄熟了吃。贯休和尚说：““田家老翁无可作，昼甑蒸梨香漠漠。”说的就是田家老翁蒸梨的事情。蒸梨不但盛行于民间，同样流行于宫廷。除了蒸梨外，还有“炉端烧梨”。即用炉火明着烧烤梨子至熟再吃，最好是现烧现吃。即使是贵为皇帝，如唐肃宗李亨，也在宫中亲手炉端烧梨，给三个儿子和大臣烧梨吃。所以，如果来不及蒸梨，干脆就往客厅里弄个炉子一摆，让主人和客人自己动手，又好玩儿又省事儿。
四、其它瓜果
除了上述三种果类外，中州还盛产瓜、奈、石榴、柿子等。炎炎夏日，最消暑的利器便是甜瓜了。在唐代，人们已习惯以瓜解暑。长居中州颖阳的李颀在《夏宴张兵曹东堂》诗中所言：“重林华屋堪避暑，况乃烹鲜会佳客。……羽扇摇风却珠汗，玉盆贮水割甘瓜。”就是这种避暑生活的绝妙写照。唐代的中州，育有优良的瓜种： “御蝉香”和“淀脚绡”。 “御蝉香”产于洛阳南部，是唐武宗时御封的瓜品，此瓜色如蛾绿、香气袭人，上有纹路，酷似蝉形，故而被武宗命名为：“御蝉香”、“抱腰绿”。从外形上来看，“御蝉香”应该类似于现在的哈密瓜，想来中州的“御蝉香”是从西域甜瓜中培育出的新品种，形、色之美从其命名中即可想见。“淀脚绡”则是开封的名品，以其色、香、味俱佳，被视为“瓜魁”。
柰是中国土生土长的水果，也就是俗称的“绵苹果”，果肉绵软易烂，味甜带酸。唐代中原地区还出产新品种的朱柰。据唐人张鷟所撰笔记小说《朝野佥载》云，唐太宗贞观年间，顿丘县（今河南濮阳县一带）种植了新式果树，“味状如柰，又似林檎多汁，异常酸美。”林檎，又名花红、沙果。顿丘柰既似林檎，必是色泽红艳、味道酸美多汁。因而成为贡品，号曰：朱柰。德州、贝州、博州等地皆取顿丘柰枝条嫁接，使得产自河南的美味遍及河北、山东等北方地区。
石榴，又名安石榴、涂林，原产于西域，是西汉张骞出使西域时带回的新物种。唐代，女皇武则天特别喜爱石榴，于是石榴在北方的栽培进入繁荣时期，成为北方地区的一种常见的水果。但洛阳的石榴尤其出名，常作为贡品上进。晚唐传奇小说《剧谈录》中就说起过一段唐武宗与方士许元长有关洛阳石榴的故事：金陵人许元长善画符幻变，甚至可以役使鬼神，名气很大。会昌初年，被召至京师。一日，唐武宗想起高宗朝的洛州方士明崇俨尝至岭南罗浮山取柑橘，万里之遥，不过旬日即返的故事，就以洛阳贡品石榴为题，测试一下许元长能否在一日之内从长安去洛阳取来石榴。 试之果然。
在唐代时，洛阳柿树遍布全城，睦仁坊多柿树，嘉庆坊多李树，结实甚美，当时谚语说：“睦仁之柿，嘉庆之李。”常以洛阳为故乡的白居易，在《寄内》诗中以思妇的口吻感慨到：“条桑初绿即为别，柿叶半红犹未归。”洛阳的春桑、秋柿，成为游子们对故乡最深刻的记忆。客居洛阳的韩愈，也为洛阳的满城柿树赋诗“霜天熟柿栗，收拾不可迟”、“柿红葡萄紫，肴果相扶檠。”洛阳柿作为秋天的珍果，就这样被写进不休的诗篇中，定格在大唐的岁月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