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非战思想与主战思想

        

一、唐诗里的壮歌与哀吟

   （一）壮歌：初盛唐时代，国势正强，四出征讨，扩张疆宇，人人都想立功塞外，名勒燕山，封万户侯，军容既盛，歌诗亦壮，好战喜功的英雄文学成为主流。

         魏征《横吹曲辞·出关》

    中原还逐鹿，投笔事戎轩。
    纵横计不就，慷慨志犹存。
    策杖谒天子，驱马出关门。
    请缨羁南越，凭轼下东藩。
    郁纡陟高岫，出没望平原。
    古木吟寒鸟，空山啼夜猿。
    既伤千里目，还惊九折魂。
    岂不惮艰险，深怀国士恩。
    季布无二诺，侯嬴重一言。
    人生感意气，功名谁复论。

    魏征（580年－643年2月11日），字玄成。祖籍巨鹿（今河北省邢台市巨鹿县，又说晋州市或馆陶县），后移居内黄（今河南省安阳市内黄县）。唐朝政治家。曾任谏议大夫、左光禄大夫，封郑国公，谥文贞，为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排第四）。以直谏敢言著称，是中国史上最负盛名的谏臣。《横吹曲辞·出关》借历史英雄的彪炳事迹抒写伟大的怀抱。

刘希夷《从军行》：

秋天风飒飒，群胡马行疾。 严城昼不开，伏兵暗相失。 天子庙堂拜，将军凶门出。 纷纷伊洛道，戎马几万匹。 军门压黄河，兵气冲白日。 平生怀仗剑，慷慨即投笔。 南登汉月孤，北走代云密。近取韩彭计，早知孙吴术。丈夫清万里，谁能扫一室。

刘希夷 （约651-？） 唐诗人。汝州（今河南省汝州市）人。 上元进士，善弹琵琶。其诗以歌行见长，多写闺情，辞意柔婉华丽，且多感伤情调。《代悲白头吟》有“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句。《从军行》抒写的是大丈夫要担当清天下之，哪能只扫一个小家。表达的是一种男儿志在四方的豪迈之气。

杜甫《闻官军收河南河北》：

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

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杜甫（712年—770年），字子美，生于河南巩县。是中国文学史上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这首诗作于唐代宗广德元年春天。宝应元年冬，唐军在洛阳附近的横水打了大胜仗，收复了洛阳和郑、汴等州，叛军薛嵩、张忠志等纷纷投降。正流寓梓州过着漂泊生活的杜甫听到这个消息，以饱含激情的笔墨写下了这篇脍炙人口的名作。

李贺《南园诗三首·其五》：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李贺（790年—816年），字长吉，福昌人，人称“诗鬼”。南园：园名，在福昌昌谷（今河南省宜阳县三乡）。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首诗抒发了书生建功立业，报效国家的凌云壮志。

    （二）哀吟：

    中晚唐时代，内忧与外患交迫着，诗人眼看着内乱的惨状，弄得十室九空，人民流离丧亡，自然引起他们的厌战情绪，颓废享乐的作品发达起来。

    刘长卿《送河南元判官赴河南勾当苗税充百官俸钱》：

    春草长河曲，离心共渺然。

    方收汉家俸，独向汶阳田。

    鸟雀空城在，榛芜旧路迁。

山东征战苦，几处有人烟。

刘长卿(约726 — 约786），字文房，宣城（今属安徽）人，后迁居洛阳。《送元判官》在对朋友此行的担忧中，表达了对百姓遭受战乱仍被征税的同情，以及对朝廷向战后百姓征税的批判。

    李敬方《汴河直进船》：

    汴水通淮利最多，生人为害亦相和。
    东南四十三州地，取尽脂膏是此河。

     李敬方籍贯不详。穆宗长庆三年（823年）进士。文宗太和（827年——835年）间，曾任歙州（安徽省歙县）、台州（今浙江省临海县）刺史。著有《李敬方诗》一卷。《汴河直进船》用故设悬疑的手法反映了中晚唐之际中央政府对东南四十三州百姓疯狂盘剥的事实。

    司马扎《古边卒思归》

    有田不得耕，身卧辽阳城。
    梦中稻花香，觉后战血腥。
    汉武在深殿，唯思廓寰瀛。
    中原半烽火，比屋皆点行。
    边土无膏腴，闲地何必争。
    徒令执耒者，刀下死纵横。

司马扎，生卒年里贯均未详，唐宣宗大中（847~858）前后在世。曾登进士第，著有《司马先辈集》。《古边卒思归》以一个边卒的角度，写出了戍边士卒思归的情绪，抒发了作者对唐玄宗开边扩土好大喜功的不满和抗议，又有对不幸者的同情。诗人从战争破坏生产，战争破坏人民的和平生活来否定战争，用和平和战争作比更突出了和平的可贵与战争的可恶。

二、中州诗人的主战思想与非战思想

在战争思想史上，唐代有两篇军事宣谕相当引人瞩目。一篇是陆贽的《奉天改元大赦制》。这篇制诰是以唐德宗的口吻向天下兵民下的“罪己诏”，也是中国历史上不战而屈人之兵，以情感人的杰作，起到了非同凡响的作用。另一篇是李商隐的《为濮阳公檄刘稹文》。檄文以父执口吻规劝刘稹归顺朝廷，虽然没有取得预期效果，但文辞犀利、属对精工，却是散文史上的精品。

唐德宗建中四年(783年)，泾原节度使姚令言举兵，拥太尉朱泚为伪帝。朱泚攻占长安，唐德宗仓皇逃到奉天县，因变乱突起，毫无准备，羽林军不能及时调集。兴元元年（784年）正月初一，德宗听从翰林学士、考功郎中陆贽的建议，下“罪己诏”，即著名的《奉天改元大赦制》，宣布赦天下并且改元为“兴元”。，除朱泚外，赦李希烈、田悦、王武俊、李纳、朱滔之罪。

这篇文章的军事策略和政治功能有三：首先，表现了务实怀柔的策略。分化瓦解，从稳定诸藩的目的出发，赦李希烈、田悦等叛将无罪，并表示“各复爵位，待之如初”。王武俊、田悦、李纳见到诏书的赦令后，都主动去除王号，上表谢罪。这三人重新归顺朝廷，固然是因为考虑到自身的利害关系，但也有被诏书感动的因素在其中。对于主要叛乱者朱沘则表现出强硬而不失灵活的政治立场。其次，招贤纳士。只要有才能者，特加录用，不拘常例。权德舆《唐赠兵部尚书宣公陆贽翰苑集序》也说“虽武人悍卒，无不挥涕激发”。其三，褒奖功臣。对勇冠三军，万里勤王的将士们大加封赏。《旧唐书》中记载：“宣谕之时，士卒无不感泣”。诏书的感染力由此可见一斑。

这篇《奉天改元大赦制》充分显示了陆贽的文学才华和军事策略。在陆贽的策划和主持之下，朝廷逐渐走出危局，摇摇欲坠的唐王朝转危为安，陆贽也因无可替代的的作用被后人称为“救时宰相”。

另一篇《为濮阳公檄刘稹文》是李商隐为其岳父王茂元起草的一篇公文。会昌三年（843年）四月，刘从谏病卒，刘稹用昭义兵马使郭谊的建议，秘不发丧，自领军务。并且上书言宦官仇士良之恶，不敢归朝。朝廷不听。武宗会昌四年（844年），李德裕用成德、魏博、河中等镇兵力进攻昭义，由刘沔、王茂元一起攻讨刘稹，史称“唐平刘稹泽潞之战”。时李商隐正在家守孝。得暇，为岳父王茂元起草了这封送给刘稹的书信《为濮阳公檄刘稹文》，其落款是“河阳三城节度使王茂元顿首”。檄文的主要内容有四：一是告诉刘稹我与你的叔父刘从谏是亲邻：动之以情。二是夸耀刘稹的的叔父刘从谏对国家、朝廷很忠诚：晓之以义。三是告诉刘稹秘不发丧与朝廷对抗是不对的：晓之以礼。四是通过一番讲古论今，教诲刘稹要识大局，归顺朝廷，不要负隅顽抗。看清大局。

不论是制诰还是檄文，都表达了中国古代文人对国家和时代的责任感，以及儒家以"仁治""德治""礼治"治国的和平主义和非战思想。

另外，安史之乱后，官军对人民抢劫掠夺，与匪贼无异。诗人们关怀民生，把描写的笔触深向战乱之中的底层民众，悯乱哀时，体现了诗人们的仁者情怀和非战思想。韦应物就在《广德中洛阳作》以愤激地语调斥责官军凌辱人民：“生长太平日，不知太平欢。今还洛阳中，感此方苦酸。饮药本攻病，毒肠翻自残。王师涉河洛，玉石俱不完。”这首诗所写史实是唐政府借回纥兵平叛安史之乱，平乱后这些回纥兵为祸中原，大肆抢劫，官军以镇压为名行抢劫之实，人民苦不堪言。

唐代中州诗人在作品里彰显的主战思想，内在原因是意气的冲动和功名的诱惑，天下最能诱惑人的，惟有功名，能够使人置死生于不顾。外在原因则是初盛唐政治清明、国富兵强，正是男儿建功立业，名垂青史的好时机。

初盛唐主战的壮歌到了中晚唐，便变为凄苦的征怨曲和伤乱的哀吟。

安史之乱后，官军对人民抢劫掠夺，与匪贼无异。诗人们关怀民生，把描写的笔触深向战乱之中的底层民众，悯乱哀时，体现了诗人们的仁者情怀和非战思想。韦应物就在《广德中洛阳作》以愤激地语调斥责官军凌辱人民：“生长太平日，不知太平欢。今还洛阳中，感此方苦酸。饮药本攻病，毒肠翻自残。王师涉河洛，玉石俱不完。”这首诗所写史实是唐政府借回纥兵平叛安史之乱，平乱后这些回纥兵为祸中原，大肆抢劫，官军以镇压为名行抢劫之实，人民苦不堪言。

唐代中州诗人在作品里反映的非战思想，内在原因是内乱不同于对外战争，诗人没有立功异域和同仇敌忾的心理。外在原因是苦于强寇的侵略，无力抵抗。而蛮兵奸淫掳掠无所不用其极，诗人只能发为伤感的哀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