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朔
一、作家生平及创作简介
1958年出生,家居北京市区。母亲是一名医生,父亲为解放军政治学院教员。王朔幼时所住的是一个军区大院儿,孩子们每天所做的不过是分伙打仗一类的事情,但那个自由的时期给王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以后的中篇小说《动物凶猛》(曾改编为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写的就是那时的感受。1976年夏,王朔高中毕业后到山东参军,在北海舰队服役,像在《动物凶猛》中他所记述的那样,他渴望战争,希望成为英雄。然而在部队中他并没有成为一名叱咤一时的风云人物,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操舵兵”、卫生员甚至帮厨。
“身体发育时适逢三年自然灾害,受教育时赶上文化大革命,所谓全面营养不良。身无一技之长,只粗粗认得三五千字,正是那种志大才疏之辈,理当庸碌一生,做他人脚下之石;也是命不该绝,社会变革,偏安也难,为谋今后立世于一锥之地,故沉潭泛起,舞文弄墨。”
1978年在大学恢复招生的时候,王朔兴起了报考文科的欲望,于是开始练习写作文,期间偶然将习作投往《解放军文艺》,居然中选,这便是他的处女作,短篇小说《等待》。《等待》是一篇时代印迹很浓并且颇为稚拙的小说,文笔还很学生腔。然而在1978年刚刚粉碎四人帮的当时,它无疑是清新可喜的,而且它的一投中的,也分明显示了王朔的创作潜力。此后王朔又写过几篇部队题材的作品,但反响均不大。其间他曾经试图经商,但似乎流年不利,不但没赚到什么钱,倒是体验了许多被骗的心情。这一段致力赚钱的经历,后来被记录在《橡皮人》(曾被改编为电影《大喘气》)和《许爷》等作品中。
1980年,部队复员后在北京某医药公司工作,1983年辞去公职,跟人合伙开过饭馆卖过家电。
经商不成,无所事事之中他又开始进行创作。商人的视角使他知道什么东西适于出售,于是他挑选了在普通人眼中颇具神秘色彩的“空中小姐”为自己的描写对象,果然,在《当代》上一投而中。
1988年,王朔的4部作品在这一年被同时搬上银幕,文学界、电影届、评论届不约而同的称1988年为“王朔年”。这位真正把握了北京话本质的语言天才,复活了大批鲜活的市井流行语,并以反弹琵琶的方式借用了习惯性话语,用调侃的方式来躲避崇高,从而消解了中国文学严肃、正经的刻板面目。他创造的“我是流氓我怕谁”、“过把瘾就死”、“千万别把我当人”、“一点正经没有”等语录,已成为坊间的日常用语。从纯情篇的《空中小姐》、《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动物凶猛》到谐谑篇的《顽主》、《一点正经没有》、《谁比谁傻多少》、到后来的《无知者无畏》、《美人赠我蒙汗药》,王朔旗帜鲜明的民间语言风格,影响了一代人说话和写字的表达方式,更重要的是,他改变了人们看世界的眼光。王朔的小说让老一代文人找不着北,其中一位这样评价王说:“明明是对非道德现象表示忧虑,他非说你是在建立道德理想国不可,你追求信仰,他说你弱智。你呼唤精神,他说先得解决温饱。你反对物质主义,他说你世俗,反现代化。”
王朔后来又挺进电影界,《渴望》、《爱你没商量》、《编辑部的故事》是他红遍全国,同时也给他带来巨大的商业利益。
王朔小说改编成电影:
1988:《顽主》(导演:米家山;原著《顽主》);
1988:《轮回》(导演:黄建新;原著《浮出海面》);
1988:《大喘气》(导演:叶大鹰;原著《橡皮人》);
1988:《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导演:夏钢;原著《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1992:《青春无悔》(导演:周晓文;原著不详);
1993:《无人喝彩》(导演:夏钢;原著《无人喝彩》) ;
1993:《消失的女人》(导演:何群、刘宝林;原著不详) ;
1994:《永失我爱》(导演:冯小刚;原著《永失我爱》) ;
1995:《阳光灿烂的日子》(导演:姜文;原著《动物凶猛》)(姜文在《阳光灿烂的日子》片场指导宁静这部自编自导的长片处女作通过少年马小军在青春期放肆不羁的生活、回忆与幻想,与动荡的时代背景交织在一起,《阳光灿烂的日子》技惊四座,姜文的导演才华迅速得到肯定。用去25万尺胶片的影片创下了1995年中国最高票房记录,共计5000万人民币) ;
1996:《爸爸》(导演:王朔、冯小刚;原著《我是你爸爸》) ;
1997:《甲方乙方》(导演:冯小刚;原著《你不是一个俗人》) ;
2003:《我爱你》(导演:张元;原著《过把瘾就死》) ;
2005:《看上去很美》(导演:张元;原著《看上去很美》);
2006: 《与青春有关的日子》(导演:叶京;原著《玩的就是心跳》);
2006:《梦想照进现实》(导演:徐静蕾;原著《梦想照进现实》
王朔的自觉转型
1999年,王朔复出后出版长篇小说《看上去很美》,小说的“自序”《现在就开始回忆》写了近万字,这篇长序中他一改随口调侃的腔调,开始深刻地反省自己:
我既往文风失之油滑,每每招致外人不快。这次是做抒情文章,叠床架屋,繁缛生涩是有的。制造个气氛,给自己寻个小快乐也是有的。含沙射影血口喷人,决无。调侃,那也是文章兜转空留余响罢了。我是提着手刹一路开的这车。
1、王朔的转型首先体现在他的创作理念上,即由读者至上转变为取悦自我。
王朔曾公开表示:“有人觉得不需要读者,这当然无所谓。但对我来讲,我需要。”
“老百姓这点事儿咱都清楚,他们这痒痒肉在哪,咱挠哪儿。”
“我的小说有些是冲着某类读者去的。《空中小姐》《浮出海面》还没有做到有意识地这样,他们吸引的是纯情的少男少女。《顽主》这一类就冲跟我趣味一样的城市青年去了,男的为主。后来又写了《永失我爱》《过把瘾就死》,这是奔着大一大二女生去的。《玩的就是心跳》是给文学修养高的人看的。《我是你爸爸》是给对国家忧心忡忡的中年知识分子看的。《动物凶猛》是给同龄人写的,跟这帮人打个招呼。《编辑部的故事》跟《渴望》差不多,就想让老百姓作个梦玩:《渴望》是给中年妇女看的,《编辑部的故事》是给小青年看的。”
明确地选择特定的读者群和观众群,捕捉不同受众的不同心理和欣赏口味,投其所好,为心中预定对象而写作,这就是王朔读者至上的创作理念。
在他具备了从容写作的条件之后,他就毅然决然地放弃了那种讨好大众的创作,开始为自己而写。1992年以后王朔声称不再写些谋稻梁的东西,立志要写一些自己的东西。随之,读者至上的创作理念也发生了变化,他公开说:我不想再写那些与我无关的东西了。不想再为钱、信仰、读者、社会需求写东西了。如再写我将只为我心目中的惟一读者———我自己写作。王朔要求改变文学初衷,从以往为别人写、为读者写、为稻梁谋,升华至为自己写。
2、王朔的转型还体现在他的创作内容上,即由颠覆传统转变为依归传统。
王虽然创造了“痞子”这一类文学典型,但是,王朔的痞很大程度上只是一个写作策略而已,并不是他的精神本质。王朔作品中的痞气,恰好突显了他颠覆传统的一面,而掩盖了他依归传统的转型努力。
最经典的当数《我是你爸爸》。小说痞气全收,特别的语重心长,向世人提出了一个特别传统的问题:爱的方式,王朔自己这样解读这一小说:“它讲的是爱的方式这个问题,跟《过把瘾》异曲同工。以前,我们认为一个人只要有爱心足够了,就能使世界变得美好。实际上,爱的方式特别重要,仅仅有爱心是不够的。况且,中国人的爱往往是非常粗暴的,它的目的是为了把你变成他想象中的人,比如父亲往往把儿子训成他想象中的儿子。因此,有时候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越深,他对这个人的侵害也越大。他认为他有权,因为他有爱在先,他有权力改变你,甚至违背你的意愿改变你。这就像我们小时候,你很难说老师对学生不好,但老师往往按自己的愿望来塑造学生。我觉得两个人之间应该互相尊重,互相容忍,甚至容忍对方的缺点。你要接受一个人,必须连他的缺点一起接受,甭指望你能改变一个人。人际关系中也要保持人与人之间的生态平衡你强烈地想改造别人,你自己也不见得有什么好结果。所在爱的方式是一个特别重要的问题。”
3、王朔的转型还体现在他的创作领域上,即由文学创作转变为文化批评。
从1999年起,他批评性文字以极为凌厉的批评方式对文学圈内外的文化现象逐一加以评说,先后发表了《我看金庸》《我看鲁迅》《我看老舍》等作家评论文章,掀起了又一场文坛之争,并于2000年1月和2000年8月,分别出版批评专著《无知者无畏》和《美人赠我蒙汗药》,于2003年6月出版《随笔集》。一种率性而为的写作方式。并且,又一次显示了他的存在意义。
二、王朔现象透视
阅读教材第141页研习导引,思考王朔的文学价值?
王朔不仅是一个文学现象,更是一个文化现象。由王朔引发或与王朔相关的争鸣涉及到转型时代的文化价值建构问题、对大众文化的评价问题、知识分子的身份认同问题等。90年代几次大的文化讨论,如“人文精神”的争论、“大众文化”的争论、知识分子的争论,几乎没有一个与王朔无关的。由王朔引发的中国思想界和文化界的激烈争论,恰恰显示了当时中国正经历着异常严峻的文化危机。甚至可以说,王朔的出现是导致中国知识分子世纪末大分化的重要原因之一,对于王朔的不同评价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成为划分知识分子不同立场的标志之一。
不管从哪方面来看,王朔现象都不容忽视。王朔到底是以什么样的意义冲击当代文化?他到底在什么地方搔到我们的痒处或痛处,令人们如此快活或难以忍受?是他创造的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物?是他的嘻笑怒骂的语言?或是他毫不掩饰的商业主义行径?他是一个多面孔、多角度的人物,他是如此难以被我们的语言俘获,以至于我们从任何一个角度去描述他,都显得似是而非。也许根本问题在于,王朔与以往的文化现象根本不同在于:他的反本质主义的态度与方式。正是在这一意义上,王朔是一个破坏者,又是一个开创者。
王朔小说的大部分主人公没有固定职业,是80年代末新兴边缘市民阶层的典型代表。在日常生活中,他们最有力的武器是调侃,这是他们参与社会、解释社会的方式。一切所谓的价值、意义、尊严都在侃中被夸张、变形、歪曲。从《顽主》、《一点正经也没有》、《玩的就是心跳》开始,他有意识的塑造自己的顽主系列。他们对正统社会的价值观念有一种天然的叛逆和反抗倾向,因此王朔的作品被人成为“痞子”文学。“痞子”文学重要特征是把正统社会中的称为高尚、正经、美好的东西引入到一种荒诞不经的场面,是我们看到传统价值观念中的假正经的一面并达到调侃和反讽的目的。
王朔的人物,嘴巴离经叛道,但善良平和,人情味十足。他义无返顾的撕碎了一切假面具,也极其鄙视道貌岸然的时尚人际规则,然而游戏人生的背后,却也显示出人的本真与美丽。顽主们追求一种自由、自我和个性的张扬,但这种追求是通过一种破坏式的消极方式来完成的,同时,在这背后,有着主人公深刻的对金钱的崇拜和向往。因此,在某种意义上说,王朔的“痞子”式文化反抗更多地传达了80年代末新生市民阶层对世俗化幸福的欲望和追求。
王朔的出现是20世纪80年代末中国文化精神另一种声音的必然出现,它代表当代中国某一阶段精神史,是一种“典型的政治——经济转型时期的产物”。它以一种彻底、决绝的否定精神来反传统、反价值,这在文革之后无疑具有很强的号召力。王朔只在某一阶段具有特殊意义,此一历史背景过去,属于他的时代也即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