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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敬天基础上,天官承担起第二项职责,制定历法: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时。
帝尧之前行“火历”,以观察大火星(心宿二)的位置安排生活。黄帝以来,不断观察日月运转,经历代积累,至帝尧时代,天官更准确地观察、推算日、月、星辰,得以制定出新历。
日月从众星中凸显,与天从诸神中凸显,互为表里。天成为最高崇拜对象,意味着信仰之理性化;历法之观测对象由“大火”转到日、月,也意味着理智之大幅度提升。借助这样的历法,人的活动被纳入天道:分命羲仲,宅嵎夷,曰旸谷。寅宾出日,平秩东作。日中,星鸟,以殷仲春。厥民析,鸟兽孳尾。
日、耕作、四季、人民、鸟兽等因素被整合在天所统摄的有机体系中,天地间万物,包括人都法天而运行,人民的生活节奏与天道合拍。由此发展出“朔政”制度和《月令》体系。天既是崇高的,又是具体的。人崇拜天,天道左右着人间的生活节奏;人无时无刻不与天发生关系,而这样的关系基本上是理性的。人敬畏天,人法天而行,天道信仰乃是一种高度理性的信仰。

羲仲居东方,羲叔居南方,和仲居西方,和叔居北方,总之,羲、和二氏四人居于东、西、南、北四方之极远处,这就是“四表”。由于观测范围扩大,羲、和二氏得以积累更为丰富的天文知识,制定出更为准确的历法和更为全面的朔政。更为重要的是,他们所定朔政为四表范围内之天下所共用。由此,华夏共同体向外大幅度扩展,且逐渐形成共同的生活方式,不论私人的还是公共的。
帝曰:咨!汝羲暨和,期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闰月定四时,成岁。允厘百工,庶绩咸熙。
天道信仰和新历法之制定、颁行,极大地提升了天下治理之水平。“百工”就是“百官”,似与前文“百姓”同义,也就是诸侯。帝尧确定天道信仰,制定新的历法,将人事系统地纳入天道之中。君子法天而行,如此则人人,尤其是君子皆致力于德行。天道信仰以及历法、朔政之建立推动了治理之理性化:“绝地天通”也即神、人分立之后,人只能是人,而不能成为神。人要达到自己的目标,不能指望神灵,而须充分运用自己的德行和理性。同时,天地间万物纳入天道,包括公共和私人活动,人就被施加了法天而行的天赋义务。人须履行此义务,人出于对天的敬畏,也会积极地履行此义务。因此,人必须探究天道规则,建立各种客观的制度,此即“众功咸熙”。
至此,“天下”被完整地构建起来。天下就不再只是地理概念,而是文明概念,其核心乃是信仰,以及这个信仰所支撑的共同的生活秩序。没有天,就没有天下。分散于大地上的人共同崇奉天,共同按照天道运行的法则而生活,才可生成最为深刻的共同体感。由此,才有“天下”可言。
帝尧之道呈现了华夏治理之道的三个关键词:天,德,和。天道信仰是天下之本,德以敬为本,构建不同层次的共同体应采用的原理——亲睦、辩章与协和。
华夏文明始于“天下”之构造。自帝尧始,华夏文明就在天下框架中展开、演进。天下的最突出特征是地理、人口、社会结构上的超大规模,这就是华夏文明与生俱来的基本特征。历代圣贤所追索者,就是天下之优良治理。这是华夏文明相当独特之处。在很多文明,比如古希腊文明中,哲人所思考的是点状的城邦的治理。但华夏文明始于点状的邦、国之联合,其思考和实践者乃天下之优良治理。体认华夏—中国治理之道,不能不注意这一事实;思考中国治理之道在当代之实现形态,也须立足于这一事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