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多的《苗蛮图》文献中,传抄本、摹绘本、习作本所占比重较大,而且多数不著描绘的时间与作者姓名,给这些文献的研究带来了较大的困难。十分可贵的是,《黔南苗蛮图说》不仅有书画作者、刊刻印者的信息,而且有可推定的完稿和印本成书时间。
首先,在《黔南苗蛮图说叙》的首部,可以看到钤有“吾年五十以后所作”闲章一枚,《叙》之结尾处有“臣桂馥印”、“筱苏”二名章及“一生多费买书钱”的阳文闲章一方。《黔南苗蛮图说叙》的落款是“光绪七年岁在辛巳,嘉平月朔日,临川桂馥筱薅氏并书于黔寓三琴一剑之室”。本书最后一页“第八十六种白儿子”的尾题为“珊琴外史筱薅画”,并钤押有“临川桂氏”之章。由《黔南苗蛮图说叙》的印章和落款可以看出,作者是寓居贵州的临川人士桂馥,“筱舞”应该是他的字号,他的寓所或书房称之为“三琴一剑之室”。再结合全书最末尾的题记“珊琴外史筱舞画”,和与此相接的印章“临川桂氏”,完全可以断定,本书的原画者就是《黔南苗蛮图说叙》的作者桂馥。
不仅如此,根据书的封面上有“三琴一剑之室藏版”的封题还可推知,桂馥不仅是原书“图”和“说”的作者,也是主持本书的刻印之人。因为“三琴一剑之室藏版”的印章表明,“三琴一剑之室”的主人桂馥藏有该书的刻板,而该书的原画又是桂馥所为,这就不难看出,桂馥所作的《黔南苗蛮图说》,又由他自己负责刻印成了印本,并理所当然地保存着刻板。桂馥何许人也?翻检《清史稿》及《清史列传》,很容易见到一位多为人知的清代前期著名的文字学家桂馥,但是,那位桂馥字冬卉,山东曲阜人,为乾隆五十五年(1790)进士。其时代和籍贯均与《黔南苗蛮图说》作者的桂馥毫无关系。据《黔南苗蛮图说》印本的题记可知,本书的作者桂馥,字筱薅,号筱赫太守,又自称“珊琴外史”。临川(今江西抚州)人氏,寓居贵州,其居舍别名为“三琴一剑之室”。又据《黔南苗蛮图说叙》“光绪七年岁在辛巳嘉平月朔日,临川桂馥筱薅氏并书于黔寓”的尾题可知,这位桂馥为清光绪朝人。再根据《黔南苗蛮图说叙》首部的“吾年五十以后所作”的闲章,可以推算出,这位在光绪七年(1881)已经年过五十的桂馥,当出生于道光十一年(1831)以前的数年问。
关于《黔南苗蛮图说》作者桂馥其他可以钩沉的事迹,还有如下记载:“筱赫籍江西,善画,能文章。为人豪俊、脱落。咸丰戊午(咸丰八年,1858)橐笔来黔。时军事棘,筱薅以战守功累阶权州篆。自是驰驱鞅掌逾三十年。”从前面推测所得,这位江西籍的桂筱薅,出生于道光十一年(1831)之前数年,咸丰八年(1858)来贵州时,当年近30岁左右,由于在黔期间获得战功,晋升为贵州要员,执掌州权。
在段荣勋为《黔南苗蛮图说》所作的《叙》文中,是这样记述桂馥的:“豫章桂筱薅太守,黔中老吏也。性嗜古,工画……光绪戊子(1888)总司习安榷务……暇时出所著《训女图说》并重绘《养蒙图》……己丑(1889)夏,又以所绘《苗蛮图》嘱叙于余。”由此可知,桂馥被称为“太守”,“总司习安榷务”,说明桂馥是负有安抚贵州之责的流官。由于此人来贵州时间较长,因而被称为“黔中老吏”。桂馥不仅绘制了《苗蛮图》,也曾经绘写《训女图说》,并且重新绘制过《养蒙图》。此处被称为《苗蛮图》者,显然是指段荣勋为之作叙的《黔南苗蛮图说》。综合以上记载来看,这位对于贵州民族情况十分熟悉的桂馥,是一位“嗜古、工画”的学者型贵州地方高级官吏。
从《黔南苗蛮图说》的一系列序文、跋文来看,还可以继续勾画出本书作者桂馥其他方面的特点,弄清楚这些特点,对于正确评价本书的历史文献价值和艺术价值都有重要意义。桂馥身为贵州一方的重要官员,其性格是“嗜古”,其功力在“工画”,他虽为“黔中老吏”,却绝不官僚成性,威霸一方,而是终年深入民间,识别民族、聚落,了解民风民俗,是一位政治头脑清醒、文化素养较高、为官作风朴实,对于贵州民族本源、枝末了如指掌且绘画功力深厚的清官。
关于桂馥的政治素养,从他的《苗蛮久安长治论》中即可清楚地看到。桂馥认为,“从古治乱之故,虽日天命,岂非人事?蚩蚩小民,载舟覆舟。抚之得道,皆吾赤子,抚之失道,即为封豕、长蛇”。对于贵州“苗蛮”究竟应该如何治理?桂馥总结了一套成熟的理论。对于“苗蛮”,是抚是剿?抑或剿抚并用?桂馥从在黔多年的为官实践中,深刻地总结了经验教训,提出了自己独到的见解,他认为:地方“苗蛮”变乱,固然应当“严其防”,但是,由于“民俗不齐,土风各异,以有定之法,治无定之民,其治甚难”。因此,必须“因地制宜,兴其利,不长其奸;除其弊,不拂其情”。由此可见桂馥治黔理苗理论的高明与正确。关于桂馥深入民间、了解民情的朴实风范,段荣勋在《黔南苗蛮图说叙》中记载:桂筱箍“疏于肆应,余到黔十载,未一悟面,其非风尘中人,已可概见”,“筱薅留心之吏民事,得诸耳闻,亲诸目睹”。为本书作叙的许乃兴说:桂馥在黔为官三十载, “所至深林密箐之郁幽,跳月、吹芦之欢舞,大环、椎髻、围裙之殊形异状,断头棹尾、短衣佩刀之汹涌,出没罔弗,目睹心记,尽态穷形,而复于古书杂志,参究始末,一一识其种类分合之由,此《苗蛮图说》之所由作也”。这段记载说明,桂馥作画、撰书,绝不闭门造车,而是深入生活、深入实际。《黔南苗蛮图说》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成书的,因此,该书的真实性远较他书为高,该文献之史料价值应该受到足够的重视。